萧慎不欲多说,只是点点头。
“做伪证的事,我自己也干过,并不能批判你什么。”孟荷道,“可我做之事,乃是基于真相。”
“若你今日不告诉我这是在做什么,我不会帮你。”孟荷抱臂坚决道。
萧慎叹了一声,到底开了口:“我让你仿的,是宁为忠的笔迹。”
“那你给我那封假信中的上峰,又是谁?”
“林相。”萧慎一字一句,吐出一个令人震惊的答案。
几相搭连,孟荷脑子动得极快,“所以,你打算替宁为忠做伪证,说他贪污受贿的银子,全是孝敬给了林相,反正林相已经死了,泼什么污水,都不会再有影响,是么?”
萧慎闭目肯定道:“对。”
“宁为忠是林相门生,当年见死不救便罢了,如今还要将脏水泼到恩师身上,他不怕死了以后,无颜面对老师吗?!”孟荷有些恼了,嘲讽道,“怎么着,难道他还有些良心,不忍亲自下笔,因此求你找人代笔?”
“人只求活路。”萧慎看着她,神色晦暗,“是我要替宁为忠求一条活路。”
这下却是孟荷愣住了:“什么意思?”
萧慎一抹脸,指了指身前椅子,示意孟荷落座。
“八年前,泗河决堤,淹没城池数座,有商人囤货以居,坐地起价,一石米一两银,地方官员却瞒而不报,天灾之外又起人祸,泗城十户九空。”
“宁为忠当时恰巧巡河,知晓真相之后震怒,斩了一众恶商,收缴了脏银,用于赈济百姓。”
“今年三月,有商人遗孀上京告御状,说宁为忠当年缴的那笔银子,没有用于赈灾,而是自己昧下了,那人找到了李相,递了血书后,当堂自裁。”
“李相,与宁为忠政见不合?”孟荷敏锐道。
萧慎点点头,“陛下给了宁为忠自辩的机会,他,不肯言。”
“你又如何知道当年之事,不是如那商人遗孀所言?”
“当年,我就在泗城。”萧慎苦涩道,“若没有宁为忠,我已经死在了那里。”
孟荷观他神态不似作假,又问:“为何宁为忠不肯自辩?”
“他早已存了死志。”萧慎神色严峻,“一个来历不明的商人遗孀没有证据的指认,根本不足以让陛下查问他。”
“陛下对他不信任,他也对陛下不满。”孟荷了悟道,“为何?”
萧慎看了她一眼,“因为林相。”
“因为陛下认为,这三年间,宁为忠一直在私下奔走,意图为林家翻案。”
“这件事的真正用意,是陛下要宁为忠低头服软,认下林家就是乱臣贼子这件事。”
孟荷微微提了些声音,问道:“所以你才要我伪造书信,替宁为忠背叛林相,消去陛下疑虑,求得一命?”
“萧慎。”她摇摇头,“如果这样做,你真不如一刀杀了宁为忠。”
“孟荷。”萧慎收起了方才一闪而过的涩意,心如铁石,“人要是死了,就什么都徒然了。”
“只有活着,就算是忍屈咽辱地活着,才终有成事的一天。”
萧慎看着她,目光森冷,“这件事,想必你比我还明白些。”
孟荷呼吸一窒,默默无言。
半晌,她终于开了口:“让我见一见宁为忠,我再考虑要不要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