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章还保持着抬手阻止弓弩手的动作，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有些复杂，说不出是悲伤还是难受，只知道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冷血。

    “噗嗤，噗嗤！”

    跌倒在地的常靖安在地上不停的抽搐，鲜血一口口的从嘴中喷出，模样极为凄惨。

    要不了多久，这位平瀚道节度使、常家族长就会彻底咽气。

    就在这时，站在后方的纳兰亭烨突然有了动作。

    他用略显白皙的手掌缓缓拔出了身侧乌兰巴尔斯腰中悬配的弯刀，一步步的走到颜章身边，将弯刀递到了他的面前。

    颜章看着那柄极为锋利的弯刀，眉头一皱：“丞相何意？”

    纳兰亭烨微微一笑：

    “他的头，得挂在城头。

劳烦颜将军了。”

    颜章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咬牙切齿的说道：

    “人都死了，何必如此羞辱！”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颜章并不愿意亲手砍下常靖安的头颅。

    纳兰亭烨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消失：

    “颜将军不愿意？别忘了，你们现在是敌人，不是同袍！”

    场面陷入了安静，纳兰亭烨举着刀，颜章就这么瞪着他。

    别看纳兰亭烨是个文人，面无表情的他却也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身后的乌兰巴尔斯瞬间醒悟，咧嘴一笑：

    “要不末将来帮帮颜将军？”

    “蹭蹭！”

    站在乌兰巴尔斯身后的数十名士卒瞬间拔刀，几乎是同一时间，跟随颜章而来的那些颜家死士也全部弯刀出鞘。

    “蹭蹭蹭！”

    黑暗中还响起了无数弓弦拉动的声音。

    场面一时间变得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周巍然和完颜弼的眉头同时皱了起来，这个纳兰亭烨，明显是要断了颜章的所有退路，让他死心塌地的给燕人效力。

    但作为东庭大王，绝不能看着己方内讧。周巍然还是迈出了脚步，走上前，轻轻的拍了拍颜章的肩膀：

“颜兄。”

    颜章看了一眼风轻云淡的纳兰亭烨，又看了一眼弯刀凛凛的校场，最终还是表情挣扎的伸手接过了弯刀。

    纳兰亭烨脸上的笑容再次出现，随意的挥了挥手：“都把刀收起来，颜将军是自己人，一个个的，做什么！”

    颜章被气得脸色铁青，拎着刀看向了在地上抽搐的常靖安。

    仅存一丝神志的常靖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艰难的转过头来，看着颜章。

    “呼~”

    颜章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的举起弯刀，杀人如麻的他第一次觉得手中的刀有千斤重。

    刀锋就这么停留在半空中，颜章几乎不敢去看常靖安那一双漆黑的双眸。

    “常兄，一路走好。”

    颜章在心中默默的念了一句，再没有一丝犹豫，猛然挥刀：

    “嗤！”

    鲜血淋漓的头颅滚落一旁。

    ……

    大陇历，太初二年秋

    瀚州失陷，平瀚道节度使、常家族长常靖安战死瀚州城。

    瀚州守军三万之众，几乎全军覆没，全城百姓被杀者不下十万。

    满城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