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整个厂区打扫得一尘不染，还特意拉起欢迎横幅，大门口两侧也挂起喜庆的大红灯笼，好像提前过年似的。

    步云峰、杜斌和高波等几位厂领导列队欢迎。

    颇有派头的丁副市长下了车，神情倨傲地与众人一一握手，那冷漠的表情好像跟大家初次见面。

    随后被让进会议室。

    主宾坐定。

    厂长步云峰汇报近期锅炉厂的情况，说已经与一位大客户签订供货合同，为其批量定制生产滚轮轴承。利润虽说并不高，但毕竟是锅炉厂转型之作，厂里全体干部职工都憋着一股劲，已经加班加点完成首批样品等待客户验收。

    另外，锅炉厂还以购销合同抵押贷款的方式，从银行借贷8万元，以购买生产必需的原材料。

    总体来说，锅炉厂已经开始尝试转型！

    无论遇到怎样的艰难险阻，他们都会勇敢去尝试！

    在步云峰汇报过程中，丁副市长始终面无表情。

    或许在他固有的想象中，锅炉厂转型之举不过是垂死挣扎，步云峰纵有通天本领瞎折腾，也很难成功拯救锅炉厂。

“步云峰同志，你们锅炉厂不生产锅炉，转而去卖什么轴承，不管这是谁的馊主意，你作为厂长都必须把好关！尤其要替我们市政府守好摊子！你们企业的经营行为，我本不该干涉。但是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之所以组织上派你来当锅炉厂厂长，是出于对你的信任！任何经营行为都不得损害国有企业利益，不得损害广大干部职工的利益，国棉六厂副厂长李洪海涉嫌收回扣已经被法办，希望你不要步其后尘！”

    丁副市长这番话明显藏着不善。

    步云峰岂能感受不出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丁奕辰含沙射影针对他，也没有必要大庭广众之下两人发生争执。

    他纳闷地望着丁副市长，实在猜不透对方心思。

    丁奕辰朝旁边的秘书伸手。

    后者从公文包里抽出一纸文件交给他。

    丁副市长举着那份文件朝步云峰晃了晃，那严肃异常的态度犹如即将宣读圣旨。

    “步云峰同志，经市委市政府研究讨论，决定将你们锅炉厂列为我市国有企业破产试点单位之一。这也是给你们厂正式送达的黄牌警告！鉴于连城市锅炉厂长期经营不善，连续多年出现巨额亏损，并严重资不抵债的实际情况，经综合考量决议对该厂提出严重警告，并进入为期三个月的观察期。如果锅炉厂在三个月内不能扭亏为盈，彻底脱离破产倒闭的风险，市政府将责令有关部门适时启动企业破产流程。观察期自下个月1号开始，至4月31日结束！望知悉！”

    啥？

    破产警告？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杜斌、高波等人目瞪口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堂堂国企也有破产倒闭的一天！

    难道市政府再也不管他们锅炉厂200多干部职工的死活了吗？

    这怎么可能呢？

    杜斌和高波纷纷起身，你一言我一语着急地展开质问。

    “领导，您不要开这种玩笑好不好？”

    “怎么就他妈的破产啦？我们锅炉厂自1958建厂以来，为社会为国家做出了多大贡献？你说破产就破产？征求过全厂干部职工的意见吗？”

“您不能撒手不管啊！领导，我们锅炉厂近些年都是您一手帮扶的！您还说过干部职工都是您的兄弟姐妹！”

    “这他妈完全不合理呀！步厂长这些天绞尽脑汁想办法复工复产，我们锅炉厂好不容易开始有点起色，你不拉我们一把也就算了，居然还故意给我们厂使绊子？丁奕辰，老子就问你到底居心何在？真要是逼急了，谁他妈也别想活！”

    杜斌和高波越说越激动，作势就要扑向丁副市长撕扯。

    秘书见势不妙，马上出门将警察喊进来。

    看到有警察到场保护，丁奕辰这才恼火地拍桌子，神态威严地指着杜斌和高波的鼻子训斥。

    “瞎嚷嚷什么？借你们俩胆儿，我看谁敢闹事？谁带头闹事我就抓谁！想想你们的老婆孩子，想想你们的父母双亲，做事要有理智！实话告诉你们说，年后在我们连城搞国企破产试点是来自省里的通知，必须无条件配合并遵照执行！”

    说着，丁副市长又怒气冲冲地转向步云峰催问，“现在你是锅炉厂厂长，你先来表个态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步云峰身上。

    与情绪激动的杜斌、高波等人相比，步云峰就显得沉稳得多，毕竟他对这一举措早有心理准备。

    冷脸起身，昂首挺胸朝门外走去。

    出门前他无奈地撂下一句话。

    “死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