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明公想立袁尚为嗣子时,沮授也因劝明公‘废长立幼,取祸之道’而惹得明公不快。”
“沮授虽然不会明面上支持使君,但定也不愿看到使君兵败。”
“以我度料,袁熙会引兵出现在平原国边境,定也是沮授提议。”
“名为向袁熙低头极尽委屈之意,实则是在向沮授诉苦。”
“虽然明公让使君跟袁尚争夺嗣子,但对袁尚也太偏心了些。”
“袁尚有步骑五万,以及随时可能支援的高干军三万,反观使君,只有两万步骑!”
“只要哭得够委屈,沮授必不会坐视。”
虽然辛评说得有道理,但袁谭面有迟疑:“不如我单独给沮授去信?”
放低姿态在袁熙面前极尽委屈之意,袁谭不想拉下这个脸。
辛评摇头:“我方才就说了,沮授为人,一向公义,不会因私废公。”
“沮授虽然是监军,但也不会因为使君一封信就坏了规矩。”
“可给袁熙就不同。”
“袁熙得到使君的信,定会在沮授面前显摆和嘲弄使君,以沮授的性格,反会对袁熙不喜。”
“只要沮授肯开口,使君就可借袁熙分吕布的兵势。”
“即便袁熙执意不肯,使君也不会有半点损失。”
“使君,如今关键之时,不可不忍一时之气啊。”
辛评的苦劝,最终让袁谭暂时按捺了对袁熙的怨怒。
在辛评刻意的修饰下。
袁谭又派人将一封姿态极低的信送到袁熙手中。
大意就是:
袁谭向袁熙低头认错,对袁熙没有尽到当兄长的义务云云。
又陈述利弊,如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云云。
各种好话软话,就差没直接跪在地上求袁熙相助了。
看到袁谭这封“可怜兮兮”的信,袁熙忍不住将书信递给沮授,狞笑道:
“监军,看到了吗?”
“袁显思竟然在哭求我发兵相助,哈哈,笑死我了!”
“他以为他是谁?”
“真把自己当袁家嫡长子了吗?”
“不过是一个过继了的废物,竟然还想当魏国的嗣子,真是恬不知耻!”
“几句哭求的话,几句虚伪的许诺,就想让我发兵相助,根本不可能!”
“我就要在这看着,看着他如何被吕布击败!”
“以报昔日夺妻之恨!”
“监军,听闻你昔日还劝家父,废长立幼取祸之道,你还真错怪了家父。”
“袁显思就是个志大才疏的废物,打个连黄巾都打不过的孔融就自以为有定州之才了。”
“刘标更是几句话就骗得袁显思结义,如此愚笨之徒,如何能继承魏国基业?”
“监军,你看走眼了!”
袁熙恣意大笑,压根就没将袁谭信中的哭求当回事,返回有一种畅快淋漓的爽快感。
长子是吧?
夺我妻是吧?
看我如何整死你!
看着如癫狂般大笑的袁熙,沮授的眉头瞬间蹙紧。
大敌当前,竟还起了兄弟内讧之心。
真以为袁谭败了你就能当嗣子了?
真以为坐视袁谭兵败,你就能得到好处了?
沮授长叹一声:“熙公子,刘标在北海虚张声势,又令吕布引兵奇袭平原国,恐怕图的不仅仅是青州。”
“谭公子不能败!”
“若谭公子败了,熙公子你又不能击退吕布,整个河北局势都会出现动荡。”
“届时明公怪罪,熙公子你一样也会受到责罚。”
“若因此而影响了尚公子在河内的战事,尚公子也会心生嫉恨,误以为熙公子你是故意如此,想争这嗣子之位。”
“同时令明公和谭、尚两位公子心生怨恨,熙公子你又将如何自处?”
袁熙被沮授一盆冷水泼下,方才的癫狂之意瞬间消弭大半。
只是袁熙心中犹有不服:“即便袁谭败了,可有我这一万步骑和黎阳的一万步骑。”
“再集合袁谭的残兵,再有监军设谋,又岂会不能击败吕布?”
“监军总不会因为我不帮袁谭就故意不用心吧?”
袁熙看向沮授的眼神,有了质疑。
沮授心生不愉。
别用你那肮脏龌龊的心思来揣度我。
想到袁绍这回的信任,沮授又按捺住了对袁熙的不满,耐心道:
“郭图一向不喜尚公子,若见谭公子兵败,定会寻理由在黎阳驻足不前。”
“或会等到熙公子你也兵败才肯挥兵来救,熙公子你又如何能击败吕布?”
“再者,熙公子又怎知谭公子兵败后,不会转投刘标?”
“别忘了,谭公子跟刘标始终是义兄弟。”
“届时,这河北之地必有流言称,是熙公子你陷害了谭公子,才让谭公子去投刘标。”
“昔日张郃和高览旧事,熙公子不可不引以为鉴啊。”
袁熙终于有些惊惧了,不由打了个冷颤:“袁显思真敢投刘标?他就不怕被骂不忠不孝吗?”
沮授淡淡道:“谭公子已经过继了。”
袁熙顿时愣住。
虽说袁谭在争当魏国的嗣子,但袁谭如今在族谱上依旧是以袁基嗣子的身份存在。
袁基的儿子投刘标,关袁绍什么事?
袁术的儿子如今也在刘标麾下,袁基的儿子怎么就不能跟着刘标?
袁谭怎么看,都没有对袁基不忠不孝,反而会因为投了刘标而不会败坏袁基“大汉死节忠臣”的名头。
只要辩经辩好,这就不是不忠不孝,而是大忠大孝。
“可恶!”
袁熙忿忿不平。
经沮授这么一分析,袁熙忽然发现,不仅不能对袁谭坐视不理,还得帮袁谭赢!
若袁谭赢了,袁尚输了,袁谭怎么也得感谢袁熙。
若袁谭赢了,袁尚也赢了,两人还能第二轮比试。
对袁熙而言,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只是这个最正确的选择,让袁熙很不爽。
明明恨得袁谭要死,却又要去帮袁谭,来避免自身也陷入险境。
沮授暗暗松了口一口气。
还好。
袁熙虽然笨了些,倒也能听得进利害。
沮授不怕袁熙自私自利,就怕袁熙犯浑非要置袁谭于死地。
若真到那时,沮授就不得不动用监军的手段夺权了。
可夺权的理由再正当,这传到袁绍耳中始终是不好听的。
【希望不会再有变故了。
明公的这几个儿子,是真不省心。
倘若能有刘标一半的才能,早就打破徐州了】
而在西边的黎阳。
郭图在仔细探查了曹操在东郡的兵力部署后,在黎阳虚设旗帜,也将兵马调到了平原以西,静观其变。
论私,郭图不想袁谭输。
论公,郭图不想袁绍输。
论公论私,郭图都得引兵去平原。
哪怕不能明着助袁谭,郭图也能在西面给吕布制造威胁,让吕布不得不分出兵势。
变相的削弱吕布,让吕布和袁谭间的战力差距变小。
只是刚到平原国边境,郭图就得到了仓亭津的情报。
“仓亭津被张飞抢占了?”郭图顿感讶异。
正常而言。
刘标应该在吕布占了平原城后持续增兵平原城且优先强攻青州,而非跑到距离平原城几百里外的仓亭津来。
难道是要奇袭邺城?
还是笃信仅凭吕布那点兵马就能拿下青州?
颜良一听是张飞,当即就兴奋了:“早就听闻刘备麾下有两个万人敌。”
“一个是关羽,一个是张飞。”
“正好让我瞧瞧,到底是我这个河北上将更骁勇,还是张飞这个万人敌更猛。”
自在白马津战败后,颜良就一直被人小觑,在河北众将中抬不起头来。
憋了几年气的颜良,早就想斩将立功了。
老虎不发威,真当我颜良是病猫了?
郭图心有疑虑,道:“颜将军,张飞在仓亭津可能只是疑兵,是阻止我等去平原的。”
“我料张飞带的兵马不会太多,只需派一偏将在仓亭津外立寨不出,挡住就可以了。”
颜良哼道:“郭监军,张飞有万人敌之勇,一个偏将怎么挡得住?”
“你难道忘记了白马津的时候,因为你我分兵被曹操寻到机会的事了吗?”
“若是分兵败了,你我今后在明公帐下,又如何还能抬得起头来?”
“你就不怕审配和逄纪,参你一个败军之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