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观惊得退后一步,瞳孔在一瞬间增大。
跟曹操为伍?
这就是郑牧兴师问罪的理由吗?
孙观又惊又恐,不明白郑牧为何会这般断定。
“郑都尉,这是构陷之词,我等什么时候跟曹贼为伍了?”孙观极力辩解,这要是戴上了与曹贼为伍的帽子,今后就难以在开阳立足了。
郑牧嗖的一声拔出宝剑,剑指孙观,喝骂道:“还想狡辩?利城的叛民因何而起?还用本都尉亲口给你解释吗?这东海至琅琊,还有哪股势力,能煽动流民攻城略池?”
“利城令虽然只是一介文官,但也颇谙统兵之术,赵杰一个泼皮无赖,又岂能杀得了利城令?你们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本都尉!”
“今日,本都尉就替利城令报仇,告慰徐州的忠义之士!”
看着郑牧手中那锋锐的剑锋,孙观肌肉紧绷:“郑都尉,这是欲加之罪,利城的流民作乱,跟我等绝无干系!”
“你说欲加之罪?”郑牧冷喝:“那本都尉问你?臧霸、吴敦、尹礼、昌豨,如今可都在开阳城?”
孙观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臧帅以及吴敦和尹礼都在开阳城,昌豨去东海捕鱼了。”
该死的昌豨,该不会真的去利城煽动流民作乱了吧!
想到昌豨的为人,孙观一阵心慌。
“东海捕鱼?”郑牧的语气变得严厉:“你以为,本都尉会信这种荒谬的理由吗?”
孙观咬牙:“郑都尉,你要如何才肯信,我等跟利城的民乱没有干系,也从未投靠曹操?”
郑牧剑指帐外,喝道:“帐外有刀桩,你若敢赤手攀爬,本都尉便信你,且亲自向你赔礼致歉!你若不敢,便是心虚,今日就留在此地,替利城令偿命吧!”
原来那刀桩,是替我准备的!
孙观本就有猛气,一开始的唯唯诺诺是担心跟郑牧起冲突,如今被郑牧激出了火气,遂将袖口一挽:“郑子武,你要杀我何必如此麻烦!士可杀,不可辱,我孙观今日便是死,也决不平白受辱!”
说完,孙观大步走向帐外的倒桩,没有任何犹豫的将手伸向锋利的刀锋。
而就在孙观的手要被刀锋割裂时,手腕却被粗壮的大手掌握住,不论孙观如何用力都挣扎不开。
“你是何人?”孙观怒目而视。
握住孙观手腕的人正是典韦,见孙观喝问,典韦只是侧目看向走出帐外的郑牧。
“孙都尉果烈义士,是牧小人之心了。”郑牧向孙观躬身一礼,表达歉意。
孙观正在气头上:“郑都尉,你无端羞辱我,一句话就能揭过吗?你若敢赤手攀爬这刀桩,我便信你是真心道歉!”
郑牧大笑,毫不犹豫的将手伸向刀桩:“如孙都尉所愿。”
孙观的瞳孔瞬间收缩,怒气也在这一瞬间凝滞,连忙挡住郑牧的手:“郑都尉,且慢!我信你了!”
典韦松开了孙观的手,郑牧邀孙观再回帅帐,于兹则是给孙观搬来了竹桌和竹席,将酒坛和酒樽摆在桌上,给孙观斟了一樽酒。
“孙都尉,方才言语试探,实属无奈,若不能探清楚利城虚实,牧也不敢冒然前往平叛。”郑牧举樽,再次向孙观致歉:“饮了这樽酒,希望孙都尉能消了火气。”
孙观心底五味繁杂。
无端被冤枉的时候,孙观心底是真来了火气,故而才会毫不犹豫的去攀爬刀桩。
但在这之后,郑牧同样毫不犹豫的攀爬刀桩,让孙观的怒气也没了源头。
更何况,利城民乱这事极有可能跟昌豨有关,孙观也是底气不足。
“郑都尉,这事的确是误会,观也非小器之人。”孙观满饮了樽中酒,表示不会再因为这中间的误会而气恼。
将酒樽放下,孙观又道:“昌豨是否跟利城民乱有关,这事臧帅定然会给郑都尉一个交代。这次观带来了三十只羊,也是臧帅专程送来犒军的。”
“臧帅有心了。”郑牧轻赞一声:“牧冒昧一问,倘若利城的民乱真的跟昌豨有关,臧帅会如何行事?”
孙观不假思索,口中有恨意:“昌豨其人,不事生产,唯好劫掠,臧帅平日里也颇为厌恶。只是我等当初一同依附陶使君,彼此也有些恩情,臧帅念及旧情不愿跟昌豨计较。”
“可若昌豨真的杀了利城令,在利城煽动民乱,那便是陷臧帅于不义,背义忘恩的人,死不足惜!”
“好!”郑牧抚掌而赞:“臧帅的为人,牧也是很钦佩。若昌豨真的去了利城,那就是臧帅的家事了,臧帅若要清理门户,牧不便掺和。牧近日会在沂水泛舟,静候臧帅的回音!”
待孙观离去,章诳问出了心中疑惑:“都尉,我们真的不用去利城吗?”
“你想去利城,平乱立功?”郑牧端起酒樽,似笑非笑。
章诳嘿笑一声:“自去年曹操寇略徐州,末将就没打过胜仗,这好不容易有个民乱,且这民乱还跟曹操有关,末将自然也想立些功劳。”
“章校尉。”郑牧的眼神逐渐严肃:“所谓民乱,大抵都是因为官吏豪强相互勾结,令庶民百姓心中委屈,又被人煽动,才会奋起反抗。都是穷苦人,拿他们的性命来当战功,你这晚上能睡得安稳吗?”
章诳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都尉,这以往不都是这般平民乱的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郑牧语气微凛:“本都尉不强求章校尉能做到‘冻死不拆屋,饿死不劫掠’,但也希望章校尉不要有杀民立功的想法。要真想立功,来日本都尉可带你去斩杀曹将,岂不比杀一些被裹挟的乱民强?”
章诳心中凛然。
冻死不拆屋,饿死不劫掠,真的会有这样的将领吗?
章诳也是从军多年了,也曾跟着陶谦东征西讨,但从未听说有哪位将领有‘冻死不拆屋,饿死不劫掠’的想法。
更常见的则是征用民夫服徭役,征用民夫的钱粮以资军用,拆掉民夫的房屋用于守城等。
兵都吃不饱,还管什么民?
感受到郑牧那无形的压迫力,章诳连忙表态:“末将谨遵都尉教诲。”
敲打了章诳,郑牧又言及利城:“章校尉,若利城背后的势力真的是昌豨,你认为昌豨为何会要杀利城令?杀官叛乱,一旦被人瞧出了身份,昌豨在徐州可就待不下去了。哪怕昌豨勾结了曹操,这不能在徐州立功,昌豨去了兖州也是无用。”
“这——”章诳蹙眉,想不明白:“末将愚钝。”
一旁的张集却是若有所思:“昌豨敢如此嚣狂,那么郯城必然有人会力保昌豨。然而在郯城,除了陶使君还有谁能保昌豨?咦,不对——”
张集的表情骤变,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