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几年了，哪怕等个半年，吕布都没资格再争兖州了；而对于郑牧而言，十万石粮草没了，还能继续坑大户，但得到四百套大铠的机会却不多！
至于为何不直接要四百套大铠？
对于郑牧而言，既然有陷阵士，又何必去耗费精力招募能穿大铠的壮士呢？
吕布处于谈判的弱势一方，是没有资格跟郑牧谈条件的！
“玄德公放心，吕布不会拒绝的，他没有拒绝的资格！”郑牧笃信而笑，举樽而道：“吕布虽然愤然离席，但这些酒水果肉不能浪费了。就权当是牧给玄德公践行吧！”
刘备见郑牧胸有成竹，遂不再多问，举樽回敬：“吕布的事，子武就全权应对吧。备也得早些返回下邳陪伴夫人。”
甘夫人的产期将近，刘备归心似箭，若不是要宴请吕布，刘备早就返回下邳了。
郑牧点头道：“倘若顺利，牧会让张辽和那四百陷阵士直接去东城。东城令虽然有死守之心，但若无强兵悍将驻守，也容易被袁术寻到可趁之机。这张辽跟吕布不同，使君可善待。”
虽说郑牧的手段有些卑劣，但要在这乱世中争出一片机会来，手段就不能太仁慈。
广施仁义，让刘备来就行了。
郑牧追求的是兵道，兵道诡诈，孙子兵法全篇都在讲如何去欺骗对手、如何将对手置于死地、又如何杀人诛心，哪有仁义可言？
翌日。
刘备便带着亲卫匆匆返回下邳。
另一边。
吕布跟陈宫返回下邳，遂召众人商议。
听到要将四百陷阵士送给郑牧，向来沉默寡言的高顺第一个表示了反对：“温侯，陷阵士皆死战之士，愿与曹贼决一死战！”
吕布心中不愉。
陷阵士想死战，但本侯不想死！
粮草不足，拿什么去跟曹操死战？连虞县外的曹仁都对付不了！
而这其中，最难受的就是张辽了。
作为被交换的条件，张辽感受不到十万石粮草的喜悦，只感觉到一阵阵的羞辱！
一个统兵大将，曾被天子封为骑都尉、北地太守，竟然要被当做货物一般去交易！
但张辽并未开口，而是静静的看向吕布。
吕布其实也很纠结。
张辽是吕布很看好的武将，又都是并州人，董卓败亡后，张辽就主动以兵归属吕布，被迁为骑都尉。
虽说在并州的时候，吕布为了拉拢并州诸将，只以张辽为普通校尉带在身边，但这不意味着吕布就不重视张辽。
吕布原本的想法，是彻底掌握并州军后，就让张辽来担当重任的。
“上回就不该让文远去任城。”吕布有些暗恨。
郑牧点名要张辽，必然是因为张辽跟关羽切磋后让郑牧瞧见了张辽的能力，故而才会在这次索要四百陷阵士的同时索要张辽。
良久。
吕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向张辽：“文远，你是本侯同郡乡人，这些年一直都是同甘共苦，不离不弃。这十万石粮草不仅仅是本侯反攻曹操的机会，也是在救这虞县的三千兵马，本侯没有选择！”
“若是不答应，郑牧就会兴兵来取虞县，届时你我众人都难以活命。”
“本侯知道，让你去谯县委屈了你，但本侯向你承诺：待夺回兖州，哪怕付出十倍的粮草，本侯也会让你和那四百陷阵士返回兖州！”
张辽内心一凉。
吕布这般说，就等于在用大义来绑架了。张辽若是拒绝，今后也难在虞县待了，到时候军中就会传出张辽不愿意牺牲个人而让虞县三千兵马跟着受累的流言。
扫了一眼宋宪侯成等人，后者纷纷避开了张辽的视线。
“末将，谨遵温侯之令！”张辽没有多言，只是静静的拱手，应下了吕布的命令。
高顺虽然不愿意但也没奈何。
张辽都答应了，高顺若是不答应，不仅在虞县难以立足，恐怕连陷阵士都会怪高顺。
毕竟陷阵士虽然是死士，但也是要拿饱饭来养的，若是吃不饱谁又愿意当死士？
陈宫欲言又止。
虽说陈宫想说，可以去雍丘跟张邈汇合，雍丘是有粮食的，但看吕布这阵势，宁可向郑牧交换粮食也不肯去雍丘，这心中必然还存有其他的想法。
陈宫猜得没错。
吕布的确不想去雍丘，雍丘虽然有粮但都只是存粮，而陈留大部分都被曹操抢占，只要曹操将雍丘一围，得不得补给的雍丘，就是在等死。
想要击败曹操，吕布就得趁着曹操的主力在陈留的时候去打曹操的鄄城和范县，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若要回雍丘等死，吕布还不如直接降了刘备。
在这件事上，吕布没有再考虑任何人的意见！
三日后。
张辽和四百甲胄齐全的陷阵士如期送到了谯县，而郑牧也没有食言，十万石粮草当场交割！
见吕布一脸寒霜，郑牧却是和煦而笑：“温侯有诚意，牧也不能吝啬了。牧送温侯一份大礼，助温侯反攻曹操！”
吕布并未因此而有笑意，只是凝声问道：“不知郑相准备送给本侯什么大礼？若真要送礼，不如将张辽还给本侯如何？”
郑牧大笑：“温侯这话就不中听了，若要归还张辽，牧又何必索要。你我皆知，张辽是个将才，牧又岂会轻言放弃？”
“温侯也不必气恼！想要反攻曹操，虞县外的曹仁是必须要解决的！牧送给温侯的大礼，便是灭了曹仁这支骑兵！”
吕布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此话当真？”
想要反攻曹操，虞县外的曹仁是吕布必须要解决的！
吕布正愁该如何去将曹仁这支骑兵吃掉，郑牧却主动提出解决曹仁，这让吕布如何能不惊喜？
郑牧微微敛容，眼中也多了寒意：“不解决曹仁这支骑兵，温侯是赢不了曹操的。正好，牧跟曹仁也有些旧怨，这次就一并解决了！”
郑牧虽然坑了吕布的悍将强兵，但也不希望吕布得了粮草又被曹操击败，那就等于在给曹操送粮草了。
只要解决掉曹仁这支善战的骑兵，那么吕布跟曹操在兖州才是真正的平衡局面。没了骑兵，曹操就无法轻易的用轻骑奇袭的战术。
之前在南阳湖的时候，郑牧没有联合关羽吃掉曹仁，是担心曹操没了曹仁这支骑兵就打不过吕布。
如今吕布势弱，郑牧自然不会再留着曹仁了。
虞县外的孤军曹仁，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吕布顿时大喜，连带着失去张辽和四百陷阵士的苦闷也消失了。
“文远，你就暂时留在郑相身边，待本侯破了曹操，绝不毁诺！”吕布唤来远处的张辽，仔细交代，生怕张辽犯浑被郑牧给宰了。
张辽目光清冷，拱手应命，但看向吕布的眼中已经没了往日的光。
跟随吕布，除了都是并州人这个原因外，还有张辽对吕布勇武和豪迈的敬佩，以及对吕布以边境小卒一步步踏入朝廷中枢的传奇般生涯的钦佩。
作为雁门武卒，张辽太清楚武人的晋升有多难了！
因此，即便吕布在长安失势，张辽都是不离不弃，因为张辽相信以吕布的能为是还能再次走进朝廷中枢的！
然而现在，张辽往日里钦佩的并州边境武人之光，却因为十万石粮草而将自己给卖掉了。
这心里的落差和凄凉，让张辽身为武人的斗志也在这几日变得灰暗。
吕布见张辽这般模样，咬了咬牙，便去押运粮草了。
“很失望吗？”郑牧的声音在张辽耳边响起。
张辽漠然的抬头，眼神中多了几分生人勿近般的生冷：“郑相好手段！上回诓骗了王楷，这回又让吕布以辽为货物一般交易。陈公台说你诡诈如狐，辽则认为，相较于狐狸的狡诈，你多了狼的阴狠。”
郑牧没有因为张辽这话中的嘲讽之意而恼怒，反而大笑道：“能对牧有这样的评价，牧这十万石粮草也不亏了。张文远，牧一向看人很准，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若能镇守一方，必能令群雄丧胆，小儿止哭。”
“即日起，你率四百陷阵士南下东城，协助东城令陈悝抵御袁术。”
张辽微微错愕：“你就不担心，辽带着这四百陷阵士，杀了东城令陈悝，转投袁术？”
郑牧哈哈大笑：“投袁术？一个纵兵如匪、又窃取传国玉玺暗怀称帝之心的反贼，你若真要去投，牧决不拦着！只是这后世的史书上，必然会再添上一笔‘袁贼乱汉，鹰犬张辽依附之’。”
张辽面色大变：“袁术乃四世三公之后，最多是想扫平群雄、自己去当那匡扶汉室的功臣，又岂会暗怀称帝之心？”
在张辽的认知中，不论是袁绍、公孙瓒，还是曹操、袁术、吕布，其实都是想匡扶汉室的，只不过各自的方式不同，所以才会互相厮杀争斗。
甚至于前期的董卓，张辽也认为董卓是有匡扶汉室的心思的。
郑牧没有多解释，看向张辽的眼神多了几分冷肃：“袁术是否暗怀称帝之心，时间会向你证明。如果你还认为自己是个汉将，就守好东城！”
张辽沉默。
良久，张辽抬头看向郑牧，语气没了最初的生硬：“郑相，辽不明白，若论统率陷阵士，高顺更适合，为何非得是辽？”
郑牧眼中的冷肃消失，意味深长地道：“云长曾说，你有不下于他的勇武，又是懂恩义的人，若能与你共事，将是一生幸事。”
“感谢云长吧！”
张辽猛然想起了曾经在任城切磋武艺的关羽，内心的冷意骤然消失了几分。
“末将领命！”
张辽没有多言，自领四百陷阵士南下东城。
虽然手段不够光彩，但郑牧更在意的是结果。
张辽虽然心中有怨气，但只要将张辽和这四百陷阵士放在东城，就有机会让刘备施恩。
郑牧并未打算将张辽放在身边。
典韦和许褚，郑牧会放在身边，是因为二人虽然有勇武，但论统兵却是差了些，需要郑牧花精力来培养。
鲁肃放在身边，是郑牧有意培养鲁肃为接班人。
乱世之中，谁都可能意外而死。
就譬如陶谦，原本郑牧以为陶谦会多活几年，却不曾想陶谦因为天寒地冻受个风寒就死了。
郑牧也不敢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能长命百岁，故而培养接班人是非常有必要的。
而鲁肃能文能武，不似马谡一般的口若悬河，倘若郑牧真的出现了意外，鲁肃就是能掌控这支骄兵悍将的不二人选，也是郑牧给妻儿留的保障。
而张辽，沙场征战的时间已经有七八年了，又有很强的独立性，是不能如典韦和许褚一般带在身边的；而张辽又不具备鲁肃的文韬，难以视为接班人来培养。
再加上郑牧用的手段有些阴暗，很难让张辽真心依附。
张辽跟关羽有英雄相惜之情，若再有刘备施恩，让刘备去感化张辽也是有很大的机会的。
回到城内。
郑牧召来了许褚典韦和鲁肃，商议截杀曹仁的计划。
“曹仁的骑兵一直都在虞县外游荡，吕布忽然得了十万石粮草，必然会引起曹仁的怀疑。”郑牧将地图摊开，一边标记一边道：“曹操的主力大部分都在陈留，若要伏击曹仁，眼下正是最合适的机会。子忠率步卒留守谯县，牧与子敬和仲康同往虞县，配合小沛的云长，将曹仁这一千骑兵彻底灭杀！”
许褚虽然是步兵都尉，但骑术却是很精通。
曹仁是征战多年的沙场悍将，若无勇将随同容易被曹仁以勇力觅得机会，郑牧和鲁肃虽然都习武，但比起曹仁这种常年厮杀的还是弱了不少。
许褚显得很兴奋，自跟随郑牧后，许褚就没正儿八经的上过战场，上回虽然奉命阻拦曹操，但因为曹操留下了粮草，故而并未打起来。
“曹仁交给褚，褚定将其斩落！”许褚摩拳擦掌。
典韦冷不丁的补了一句：“斩杀之前，问问曹仁的战马价值多少。”
许褚咧嘴一笑：“褚不会忘记的，好的战马可不容易寻得。”
对于骑将而言，战马、武器、甲胄，是比珍宝和美人更值得拥有的。
与此同时。
郑牧的家将也来到了小沛，送上了郑牧的密信。
一扫迷信的内容，关羽顿时来了精神：“伏击曹仁，羽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
上回跟曹仁骑兵对战，不论是关羽和曹仁都没讨到好处。
屯兵小沛后，关羽加强了对骑兵的训练，一直想跟曹仁再交锋，但苦于无机会。
而现在，郑牧送来了伏击曹仁的密信，这让关羽的心情瞬间变得愉快。
灭杀曹操一支战斗力极强的骑兵，这可比灭杀一群乌合之众更令关羽愉悦！
土鸡瓦犬又岂能跟精锐相比？
“劳烦回禀子武，羽会准时抵达战场的！”关羽捋了捋美髯，睁开的丹凤眼中，充斥了肃杀之气。
......
虞县西部，百里距离的蒙县，这里是曹仁临时屯兵的地方。
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曹仁的用意也很明显，为了阻止吕布西进雍丘跟张邈汇合。
随着曹操征战多年，即便没有曹操的命令，曹仁也是能判断战场形势的。
只要不让吕布去雍丘，困守孤城雍丘的张邈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绝望，所以曹仁一直都是将吕布尽可能的往东面和南面驱逐。
而曹操也很信任曹仁，将追击吕布的重任交给了曹仁。
“喝——”
“杀——”
院中传来喝杀声，却是曹仁正在赤膊练槊。
虽说是五月天，但这寒气依旧还有不少，如曹仁这般赤膊练槊的，得有很强的身体才能支撑。
常年习武的曹仁，虎背熊腰，用一句“魔鬼肌肉‘仁’”来形容并不为过。
喝杀挥槊间，一个小卒急急而来，气息有些喘：“报，将军，虞县有情况！”
曹仁将长槊扔向一旁的亲卫，接过亲卫递来的汗巾，一边擦汗一边让小卒汇报虞县的情报。
小卒不敢怠慢，吐词清晰：“吕布不知道从何处得来大量的粮草，至少有数万石，正运往虞县。”
“嗯？”曹仁不由蹙眉：“是哪个方向？”
虞县只是个不足万户的小县，没有太多的粮草让吕布征募。
“西南方的夏邑城！”小卒不假思索。
曹仁眉头蹙得更紧了，暗暗寻思：西南方的夏邑城，那就是靠近沛国了，沛国被刘备掌控，吕布这粮草难道是刘备提供的？难道刘备跟吕布结盟了？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曹仁，立即寻来胞弟曹纯：“吕布得了粮草，就不会在虞县固守。为兄预料，吕布可能会趁着大兄在陈留，进犯鄄城和范县。而刘备也极有可能走亢父出兵。为兄会去虞县北部设防，阻止吕布。子和速去陈留给大兄送信，让大兄早作应对！”
曹操如今在陈留的治所陈留城，分兵夺取陈留各县，要将张邈彻底锁死在雍丘。
曹纯没有迟疑，立即出城往陈留而去。
而在曹纯离去后，曹仁也没有迟疑，立即将蒙县的骑兵全部召集，去虞县北部的济阴郡设防，避免吕布偷偷去打范县和鄄城。
同时，曹仁又遣人快马给鄄城的夏侯惇、范县的荀彧送信，让其提防亢父的刘备兵。
曹仁的兵马刚出蒙城，就被郑牧的斥候探得。
郑牧目光灼灼，嘴角泛起了笑意：“曹子孝不愧是曹操麾下最有帅才资质的宗族武将，仅仅只是探得吕布得到了粮草，就离开了蒙城去北面设防。只可惜，牧给吕布提供粮草，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布局杀你啊，曹子孝啊！”
斩杀曹操，会让吕布在兖州一家独大。
斩杀曹仁，则能削弱曹操在兖州的势力，让吕布有跟曹操一战的可能。
为了维持兖州的平衡，郑牧自问是良苦用心。
另一边。
关羽也通过郑牧的渠道，得知了曹仁率骑兵去了虞县北岸，亦是走小沛入山阳郡，绕向曹仁的北面。
......
陈留。
曹操的脸上洋溢笑容。
吕布被驱逐到了梁国，雍丘也成了孤城。
“本初啊，即便不依靠你的力量，曹某也能平定兖州之患。曹某是不可能将妻儿家眷都送到鄄城的。待平定了兖州，曹某就要去迎奉天子了。你有四世三公的名望，而曹某却能坐拥大义。”曹操一脸的喜色。
最近好事连连，不仅在兖州连战连胜，还探得了关中内乱，樊稠死了，李傕郭汜互相攻伐。
对于曹操而言，这群关中的董卓余孽，斗得越狠越好，最好能将各自的兵马都消耗殆尽，这样曹操就不用面对西凉强军了，只需要去打一群残了大半的西凉兵。
正高兴间，戏志才带着急急而来的曹纯来到衙署。
“大兄，吕布在虞县得了大量粮草，疑是刘备提供的。兄长担心吕布会趁机偷袭鄄城和范县，已经率骑兵去虞县北面拦截吕布了。”曹纯喘着粗气，将探得的情报一五一十的告诉曹操。
曹操的笑容戛然而止，眼神也在一瞬间变得阴戾：“竟敢给吕布提供粮草，刘备也不怕养虎为患，被吕布给反噬了。”
戏志才凝声道：“吕布只是小患，戏某担心刘备给吕布提供粮草是假，还有其他隐藏的目的。明公不可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