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说喜乐花店今天还没有压价,不过有消息说后面会顺应市场,于是一窝蜂冲过来,造成前所未有的盛景:十多名卖家同时抱着品相上佳的君子兰出现。
“市面上还有这种极品?”
三儿挪过瓦楞箱,没给瞧,他心想,我这盆可不就是高端货?
“还有两种可能,一,他只是受人所托,不是劫匪。二,这花是他买的。总之先不要打草惊蛇。”
“别耽搁时间,拿出来看看。”李建昆带着抹疲倦说。
“人家这写的有理有据呢,真实历史事件,国外早尝过苦头。”
瞎!
陈亚军和金彪惊讶。
原本以为全市的品相上佳的君子兰,都被他们高价收光了,事实证明,有些特能忍的养花人,高低还藏着掖着了一些。
这里是市里比较大的一个君子兰交易市场。
规矩三儿已经看明白,什么都没说,任由他抱进里屋。
不过阳光面积不大,还有些实在摆不下,又不好拿到屋外,只能先放在一旁,晚些时候换上去让它们沐浴阳光。
金彪和陈亚军还想再说点什么,被他抬手制止,遂踱步走出去。李建昆心想,老薛的文章今天该见报了。
三儿很高兴,望着前面一盆盆花交易完成,卖家把大捆钞票拿走,还真叫他赶上了。到明天,这样不压价的收花铺子,只怕连一家都没有。
“行!”三儿早就坐不住,上万块一盆的花,拢共有二十来盆,跌一下还得了。
“百分之百!”
老大投入多少他们门清,三百多万人民币。岂不是大赚?
弄来的钱,他们每人只分了一千,其他的都被勇哥藏起来。勇哥说起码要等到年后才能分,分完还得约法三章,不能乱用。这事儿搞得也挺揪心的,明明有钱,还不能大手大脚……
三儿又找几人过问,得到的信息差不多,于是光复路也不逛了,没舍得坐出租,拦下一辆黄包车,直奔万宝街。
——
喜乐花店门前人满为患。
“别灰心,眼睛放亮点,理论上讲,市场有下跌的趋势,伱们被劫走的那些花,出现的概率很大。”李建昆对揉着酸胀眼睛的哼哈二将说。
“出手吗勇哥?”三儿问。
…
吃瓜群众议论纷纷,说这正儿八经是最后的一批极品君子兰了。
“你不卖了?”三儿问。
两个小时后,从中巴车上下来的三儿,来到光复路。
他们之前忙活这么久,自忖赚得盆满钵满,不过才赚了五十万人民币,按黑市价折合成美金十万左右。
“这盆不会低于五万呐。”
李建昆在前铺里屋来回跑,一盆一盆君子兰让陈亚军和金彪辨认过去,大概率都不是——他们也无法百分之百确定,除非他们当初超高价收购的几盆心头好出现。
“这事儿没完呢。”李建昆摸出一支本地产的迎春烟点上,望着门口泄进来的晨光,缓缓吐出一口白雾,“我的成本在劫匪那儿,找回是我的,没找回,也是我的。”
要知道,八三年的那场动静,现在还在发酵。
今儿全市的收花贩子,甭管看不看好君子兰后面的行情,都在趁机压低收购价。唯有这家店,仍按照原来行情在收花。
人人都嗅到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心生忐忑……
着实等待一阵儿后,终于轮到他。
“小心!”
虽说红旗街资历更老,但他可不会傻到再往那儿跑,即便那晚蒙着脸,不可能有人认出他。小心驶得万年船。
铺子里,富贵兄弟维持着秩序,得排队。
一百万美金在黑市上妥妥能兑换四百万人民币,如果拿到特区,找到那些做进口生意的老板,兑出五六百万也不在话下。
这间带一方小院的老宅里,似乎只有狗皮帽一個人住,朝东向的一间房中,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的地方,摆满一盆盆品相上佳的君子兰。
只听吱呀一声,老门板向二面分开一道缝隙,露出一颗在这个季节已经戴上狗皮帽的脑瓜。
片刻后,仅仅片刻,里屋中金彪和陈亚军蹭地站起来,望着他们激动的脸,一股难以形容的情绪从李建昆心头升腾而起,他颤着音问:“是?”
别提他们,一九八四年的中国,没几个人见过一百万美金。
橘黄色的晨光中,距离万宝街徒步约二十分钟,当初李建昆曾打探过消息的路旁邮报亭周围,聚满人民群众。
狗皮帽赶忙让开身形,把来人放进来,正如后者所说,不多会儿又有一人登门,正是他们口中的“勇哥”。
三儿陪着笑脸,把瓦楞箱放在四方桌上,从里面抱出一盆君子兰。李建昆一眼扫过去,眼神立马定住。
狗皮帽看过副刊上的一篇新闻后,这才恍然。“那是要出手,省报,这文章还写得这么吓人,君子兰的价格估计要跌。”
“他没带家伙,如果有手枪,那晚就不大可能用长枪。”
等到哼哈二将从后门离开后,李建昆深吸一口气,褪去脸上的红润,调整好状态,抱着君子兰回到前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