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昆点点头,示意她赶紧吃,说是大概今天就要出发。
李建昆和美都子坐在一块。
“好吧。”
谈及这个,美都子气得差点哇哇大哭,她在这儿言语不通,约莫也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把发生的事抖豆子一般倒出来。
两个小青年:“……”
“你能不能——”美都子抬头望向他,带着希冀说,“借我两百块人民币,我打听过,说去京城火车费要几十块,我不确定我到地方能马上找到大使馆,可能还要住宿、吃饭。你放心,等我回国后,马上寄给你!”
“看看我这盆,品相好的很,十块钱就卖。”
“那太好了!”美都子惊喜,睁着大眼睛问,“你会带我去的对吧?你会帮我指路的对吧?”
李建昆说完补充一句:“我不是什么好人。”
无人问津。
“我这盆八块!”
通过她的讲述,李建昆这才知道,工藤家是个组合家庭。
这是她拼尽一切想要得到的东西啊,是的,爱。
李建昆尴尬一笑,摸摸鼻尖。
“但她有用。”父亲说。
“哟,想练练是吧。”
“你回国要从京城坐飞机?”李建昆问。
“请稍等!”美都子透过车窗望着那辆皇冠车缓缓驶离,喊住了准备开车的司机,她迟疑一下说,“请跟桑他们。”
“嗯?”司机诧异。
现在发生这样的事,她心如明镜,过往的一切努力,都化为乌有。父亲如果还有能力,只会用在他的那个小家庭上,而不是她。
而这一点,她父亲知道,并且默认了。
“先给你,待会儿人多眼杂,你也别去大使馆了,到那边请求他们把你送回去,成了什么,难民吗?”李建昆笑笑说,“我出去给你打个车,直接去机场,未必能买到今天的票,不过机场周围有宾馆,你在那边先住下来等着。”
李建昆摸摸鼻尖,这妞和她爹会亏,在意料之中,却也没想到混得这么惨。显而易见,这些君子兰都是她自己搬过来这边卖的,万宝街那地方,现在只怕连根客户毛都没有。
对面有两个小青年,看起来不是那么纯良,一脸奸笑,肆无忌惮打量着。
李建昆走上前时,美都子正啃了一口掉渣的馒头,又委屈地洒下眼泪。她察觉到身前的阴影,还以为有买主上门,小脸上浮现一股喜色,一边抬头,一边用蹩脚的中文说:
她爹倒还留了个人在这边,叫石田。石田的中文比她好不少。
“你父亲把你一個人扔在这儿?”
“我说跟桑他们!”
她终于找到一点存在感,但有限。
美都子完全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哭得稀里哗啦。来到站外的广场上,李建昆领着美都子,走向停在路旁的一辆皇冠出租车,司机是小青年,即使常拉外宾,也鲜见到这么漂亮的姑娘,眼里有些异样。
“两顿没吃!”美都子眼眶里的泪水哗哗往下淌。
李建昆看着她噘着嘴,昂着头的模样,蓦地发现这妞倒也有几分可爱,遂拍拍她的小脑瓜说:“走吧,带你去吃饭。”
他低头瞅瞅几盆花,按照这个价格,哪怕她手上还有一些,全部卖掉,也凑不齐回泥轰的路费啊。
她再看看旁边的男人,双手环胸,缩着身体斜靠在座位上,正在酣睡。一股暖流涌过美都子心间,她深嗅一口黑夹克外套,竟嗅到一种甜蜜的奶味儿。
“嗯。”
“她是个婊砸!”后母说。
“我还能贪图伱什么吗?”李建昆反问。
车窗被敲响,四五个人抱着君子兰扒到玻璃上。
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一家档次还不错的国营饭店。
她曾无意间听到后母和父亲的对话。
得幸亏还有个花店可以落脚,否则只能流落街头。
工藤家的经济情况石田很清楚,君子兰变得白菜价,工藤三郎彻底完蛋了。打工人石田可没有再伺候的心思,而且他认为即使回国,工藤也无力支付欠他的薪资,于是石田夺走了工藤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所有钱,本还想甩卖掉喜乐花店里的君子兰,卖不动后,跑了。
虽然那几盆君子兰品相都还不错。
“我——”美都子无尽憋屈道,“没有路费!”
李建昆点了一桌子菜,美都子顾不得什么礼仪,狼吞虎咽,两只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像只仓鼠。
列车终于到站。
她变得不再重要。
“你父亲呢?”李建昆又问。
近乎身无分文。
“我、没有其他家人。”美都子默默扒着饭,表情黯然,大眼睛里晶莹闪烁,“父亲自顾不暇,没人会再管我了。”
想起那晚的宾馆客房的事,美都子的戒心大减,跟上他的脚步,至于几盆君子兰,不要也罢,根本没人买。
她可以不在乎钱,不在乎物质,但她不能没有爱,像鱼无法脱离水。
她觉得,她不能离开这个男人,否则她肯定会后悔!像她这样肮脏的女人,也不敢有什么奢望,哪怕做只猫,做只狗,只要能摇着尾巴待在他身边,换来他心情不错时的轻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