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昆微微蹙眉,他还不知道这小子今年又回家了。
拉链拉开。
外村人涌到四方桌旁,眼神都死死盯着两只手提包,嚷嚷着让李建勋打开看看,李建勋这才意识到,难不成里面装的全是钱?
“你是他儿子,这事你也得负责,别在这儿说说说了,我们不听,两个字——还钱!”
啪!
有人跳起一耳光,结结实实甩在彪子脸上,他咬牙强忍着,硬是不敢发作。
在此过程中,外村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不过,凭着贵义老汉的一番手段,以商量处理办法等由头,一次又一次稳住他们。
“这叫什么话?谁的钱不是钱!投的多才损失大,应该先赔我们这些投的多的人!”
看见李建昆眉头紧锁,他十分受用,继续说道:“咱贵飞叔那也是真能耐,说白了还是个泥腿子嘛,非法集资凭一己之力,竟然能集资到近三千万,佩服,佩服。”
“你先赔少的,我的几千块你肯定赔得起。”
这带来一定震慑力。
大家齐齐望去,包括李建昆。
“呵呵,这才几个钱?”
“好!这是个话。”
彪子冷汗直流。
摊上这么个爹,帮不上儿女半分,还一再惹事,给儿女添负担,这次更是把天给捅破,简直造孽。
“来呀,有种开枪试试,老子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我们的身家性命全交给你爸了,他现在把钱弄没了,你说怎么办?”
贵义老汉上前,本想寒暄两句,话到嘴边,只化作一声叹息,拍了拍李建昆的手臂,算作安慰——
两方人马距离越缩越近。
听说过老李家这个小儿子,在首都混得很好,非常会搞钱,却也没料到富到这种程度,这整整两袋子钱,怕是有一百万!
李建昆指指两只手提包,让彪子看好,自己翻开黑皮笔记本打量。
要是换他,都没脸活。
嚯!
围观众人同时睁大眼睛,尤其是外村人,人均脸上露出狂喜。
“有话好好说,别闹出事。”
“说什么说,今天必须还钱!”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赶紧看,今天必须有个说法!”
“还老子的血汗钱!”
又一个小时后,派出的人终于赶回来。
时间缓缓流逝,门外的躁动一点一点在复苏。
“都稍安勿躁,到底是個什么情况,我还不是很了解,你们放心,如果确实是李贵飞的问题,我向你们保证,这个责任他必须负!”
“大伯,控制下秩序!”眼见外村人纷纷上手来抢,李建昆放下本子,忙喊。
“先让开行不行?”李建昆环顾周遭,“要让我赔钱,首先得让我看看账吧,我都不知道欠你们多少钱,怎么赔?”
贵义老汉长长叹息一声:“我有安排,只能尽量护住你们的命,其他的……”
不多时,老李家的大门再次被突破。
老话讲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以贵义老汉在清溪甸的权威,都没能很好阻止这件事。
一根筋于他,也明白现在别说还手,但凡态度有一点不好,这帮愤怒的人们顷刻间会将他淹没,涌进家门,逮住李贵飞,后果不堪设想。
“老子借了几万块,反正活不成,一起死啊!”
外村人齐齐上前,把还没走上山岗的李建昆团团围住。
“账在你爸那儿,我们自己也有,搞不错!”
李坚强可没忘记当年回老家,想招揽一批廉价劳动力去普拉托,结果被李建昆从中作梗,搞出一个“清溪甸发展基金”,最后本村一个劳动力没招到。还有更早之前的账。
一触即发的大战,才算暂时平息。
贵飞懒汉走到大门口,搀扶起蓝袄子上满是泥脚印的大侄子:“建勋你没事吧。”
他想起在李奇峰家的两层红砖楼里,李贵飞火急火燎让他和大雄去抢钱,当时那种情况下,往存钱的那间房间里冲,无异于去闯鬼门关,他一度埋怨李贵飞不拿他的命当命,后来才明白:
李贵飞经手的窟窿如果补不上。
“人呢?”宅子里,他压低声音问。
外村的人又围拢过来。
彪子快步走过来,咬着李建昆耳根子说:“抬会的大会长跑路了,钱都是交给他的,现在全乱了套,刚才还有消息说,乡上有个和李贵飞一样的小会长被人砍死。麻烦大了。”
“你再说一句不怪你?!”
当看到山岗下面的黄土路上,四个一身金贵、拎着大包小包的人,结伴向这边走来。
这话收到一定成效,外村人的动静变小了些,村民兵队的队员们,趁机护住了四方桌和钱袋子。
胆量这种东西,一定程度上和文化程度呈反比,而这又是个硝烟尚未散尽的年代,乡下农村,真整急眼了,谁也缺血性。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呢绒大衣,脖子上纯装饰,搭着一条棕黄相间围巾,梳着油亮大背头的微胖男青年。
“来来,大家先退出去,等我了解下情况,这事儿肯定得有个说法。”
贵飞懒汉望着小儿子,脸上总算恢复一些肉色,想说点什么,嘴唇翕合,又说不出口。
相比起他只是浑身酸痛,贵飞懒汉可要惨得多,这会儿瘫趴在水泥地上,哎呦哎呦地哀嚎着,整个人像散了架。
“你打算怎么赔?”
李贵飞双腿一软,险些一头栽倒。
“对,还钱!”
“你不让我们一家老小活,你们一家老小也别想活!”
“有事说事嘛,你们往人家家里冲,又动手打人,这是犯法的。
他能做的仅限于此了。
贵义老汉带着村民兵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有些控不住场,李建昆喝道:
事实上,具体情况贵义老汉早打听清楚,这么做只是拖延时间,他已经派人去镇上求援。
现在的情况,本村村民的损失比谁都大,他已经无法驱动清溪甸集体的力量。
“他妈的,李奇峰只听过名字,见都没见过,我们是信伱才拿钱出来的。”
谁又能知道该怎么办呢。
“你个王八蛋别想抵赖!”
“建昆呐,听说你混得不错,哎——”
李坚强长叹一声:“但是白混了,不光以前,以后也一样,你,还有你全家,只怕这辈子都要打工还债,完全看不见出头之日呀,真替你感到惋惜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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