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渺烟波渐次平复,翻涌的浊浪化作琉璃镜面,倒映着铅灰色苍穹。
适才那场厮杀仿若南柯幻梦,不成发生过一样。
李火元踩踏水面,在段长空乱法维持下,依旧如同行走在坚实的大地之上。
每一步落下,水面都只是微微泛起涟漪,便稳稳地承载住了他的身躯重量。
“累真啊!”段长空看着渐渐沉没于冷水河的帮主刘节尸体,不禁发出一声悠长的感叹。
李火元满脸狐疑,抖抖枪尖上黏血。
他心中满是无奈,却又无话可说。
你丫的段长空还觉得累?
那我还不得原地瘫痪?
他下意识地揉捏着手腕,只觉酸痛之感从手腕处传来,清晰可触。
此次战斗,在李火元看来,比他预先设想的要简单几分,却也绝非轻松惬意。
数次碰撞,便是他有龙筋加持自身,都有些生受不住劲力,发胀发痛。
幸得拼杀前先斩刘节一臂,气脉不通,难度大降,否则还真是有得好打。
但即便如此,已经值得李火元自得。
刘节为鲸帮帮主,手下兄弟数百,又有此等实力,当是一头地头大蟒,却被李火元在水下生生打杀!
大功到手!
此时,李火元将目光放另外两人刘义和郑天身上。
他们也已经浮出水面。
刘节帮主的死亡,已经让二帮主刘义了无生气。
郑天更是呆愣在原地。
在他们心中,大哥是制霸冷水河的存在,虽然有水妖作为底牌,但个人实力也不容小觑。
否则也不可能黑白通吃。
只是事实摆在眼前,大哥死了。、
死的极其悄无声息。
让他们两人不知所措。
刘义张大嘴,默默流下泪来,从未有那么悲辛怆然。
他仿佛看着自己的人生如一场的皮影戏那样在光影之中飞闪。
二十年生死相随的记忆正化作万千利刃,将神魂割得支离破碎。
前二十年与大哥乞食江湖,后二十年共掌鲸帮。
所有人都以为这次导火索是某家渔船的渔民是被大妖所杀,进而忍无不可忍,绕过县衙,将河上的事情上报给开元县祛秽司。
其实只有刘义知道,是大哥那夜拎着砍刀上门。
一切都好像从那天开始,又从那天结束。
刘义觉得自己是一条自由的大鱼,恣意地畅游在大泽中,虽然知道总有一天会被渔民捞起,穿上草绳,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时候那么措手不及。
“你是刘义吧?”
李火元提拎着无相黄金长枪,来到双目无神的刘义面前。
身后的段长空没有跟随,极其放松的抱着双臂。
在他看来,李火元能斩杀大帮主和三个水妖,对付刘义和郑天简直手拿把捏。
没有自己的协助,李火元亦能碾压。
此时的刘义浑身猛地一颤,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中,满是血丝的瞳孔缓缓上移,死死盯住李火元。
那目光中,既有深深的悲痛,又饱含着浓烈的怨恨,仿佛要将李火元生吞活剥。
“你,杀了他……”
李火元并无太多表情,他第一次杀人,是玄幽门的女弟子,是为了活下去。
那时候的他会恶心,会想吐,心中有种茫然的懊悔感,路过一个陌生的渔民都会想要避开。
可那天之后,他觉得杀死一个人,像是死一条狗。
李火元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被这个世界所同化,又或者默认了其中的运行规则。
“我就是渔民出身,他该杀。”
“渔民?”刘义闻言,嗤笑一声,那笑声中满是嘲讽之意。他上下打量着李火元,仿佛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你这种人,会是渔民?”
李火元懒得辩解。
刘义沉默下来。
半晌,似是自问自答。
“你真是渔民……”
“我也是渔民……”
“我们都是渔民……”
李火元不是很想听刘义发癫:“事已至此,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问题?”刘义转动眼珠,再无凶戾,只余下平静,“回答了你,我会活下去吗?”
“必死无疑。”
李火元摇摇头,他并不是领功,毕竟他不是祛秽司的人。
但他看不惯。
渔民打渔生活,招谁惹谁了?
不服你们鲸帮,就要被弄死。
这不合理。
必然要将刘义带走,以他们的罪名,不可能活下去。
除非他们有个父亲是当朝阁老,亦或是流落在民间的勋贵子弟,甚至不能是一般的勋贵子弟。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贼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