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十四节(2 / 2)

绚日春秋 鼎鼎当当响 2911 字 2024-04-27

宋涛被他直白地一赞,反只有挠首的份。他没有说预备的“要救你的是陛下,不是我。”而是言真意切地说:“我一直留心着你,你是我靖康下代人里难得的人材,而又和国王结下了生死情谊,将来必能成为陛下的股肱,助陛下摆脱危险。”

再娓娓叮嘱道:“但话又说回来了,你万不可牵扯到纷争里面,凡事要小心谨慎。我知道这样要求你过分了点。毕竟像你这样的年纪,难有足够的阅历,定力来堪断是非,隐忍不发。”

飞鸟受到感动,连连点头,许诺一样让他放心:“我有的。有的!”

“就连我——,一念之间也……”宋涛欲言又止,眼中射出悲天悯人的神情,表情既无奈,又不胜悲息。说到这里,他盯住飞鸟问:“过年那阵子,你有没有在城外杀人?!我记得那一天正是陛下被人威胁的时候,你没有留下陪陛下,是不是事出有因?”

飞鸟愕然,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宋涛叹道:“你太坦率了!你杀的是苏氏的人,而陛下要顾全君王的威信,又是正需要他们的时候,对你不能表露出偏袒。要是这样承认,谁也救不了你!”飞鸟听得出来,面前的老人是让自己主动见驾,拒不认帐,而他和国王来保自己太平,当即有点不知所云。

宋涛又叮嘱了几句,很快从后门离开,留飞鸟独处一下。经过一番分析之后,飞鸟也很快从前门出去。外面,等他的军士对危机的忍耐已到了最大限度,见他一出了门就说:“少大人。我打早上就没吃饭,饿得不行了,让我去吃个饭吧?!”

飞鸟看不到他故意躲避的眼睛,心里带着点凄凉,无心怪他舍弃自己,就从衣服内侧翻了点钱出来,说:“去吃点好的。要是我出不来,你回去给大伙说,别让他们等我了,以后凡事听陆长官的。他是樊将军的自家人,不会出什么差错。”说完,他看对方不接,强行把钱丢给他,上马就走。

到万花园子的时候,里面已经林列了一队兵士,一直延伸到正堂前,呈现出千所未有的肃穆。他由人带着进去时,碰巧遇到承大夫。承大夫赋闲了好一阵,虽逢人必称陛下的安危重如泰山,自己却表露出很淡泊的样子,拒绝出任官员。一些官场里打滚的人不难看得出来,他是看不好形势,怕自己的命运和小政权一起断送。

他是和往常一样陪国王说话儿的,也往里去,看到飞鸟冲他“嘿”了一句,羞恼地站到一边,而目光驻留在“笨笨”身上良久。

飞鸟经过等待,肃立,最后到了堂下。宋涛已在那儿,不过却没看飞鸟。等了一会,两人见秦汾掖着袍面,由一个珠光宝气的少女扶着出来,慌忙跪下行礼。

只看一眼,飞鸟就被对方的样子镇住,为两者间刻骨的仇恨而心惊。这的的确确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立马想起赵过在打死她弟弟的时候扔下的“斩草除根”,此刻真不知道悔恨好,还是感叹号,同时,他心里也清楚,这少女很可能在自己化成灰后也还能指认自己,而她在秦汾心中的位置比自己重多了。

秦汾萎靡了许多,眼泡下带着紫印,很明显是由现实的压力造就的。他让人把飞鸟缚住押在堂下,却没有依从身侧女子的施压责问飞鸟的杀人事,反口气粗硬地问:“樊小姐把马还给你了,是吗?!”

飞鸟就像一只被人挫了翅膀的鸟,由两名高大的军士按住,身上的伤被抻得乱疼,更不要说还得跟犯人一样回答问题,让仇人用利眼看。想想宋涛不曾给他说过这样的过场,他渐渐不服气,心里憋得难受,不去想秦汾为何问这牛马不相及的事,便“嗯!”了一下。

“的确是他杀了我父亲和弟弟!”旁边的少女流着眼泪,又一次指上飞鸟说。

飞鸟经过宋涛的教育,立刻大声否认:“没有!你认错人了,再看看我,其实我的眼睛很大。”说完,他抬起头,把得眼睛睁得大大的,果然是一改往日的细眼,而是铜铃样。

少女怕他,忙推搡了秦汾一下,大声确认:“陛下,就是他!你答应了我舅舅,要抓他回来的,如今他就在眼前,还不让人把他拉出去杀了。”

宋涛想不到飞鸟能做出这般若无其事的戏,心里想笑,却煞有其事地看了飞鸟一眼,乞首说:“狄少将军刚从战场上回来,轻率从事必不能服众。为臣手下有位能吏,曾做过多年的地方推官,断理诉讼已不下千余,不如将此事交他审理。娘娘放心,他必能还事实一个真相。”

秦汾丝毫不理会,没当少女的话是一回事,也没理宋涛,依然厉色地责问飞鸟:“她怎么会还你的马呢?!”

答不上来的飞鸟被人带走后,宋涛吃惊地发现,秦汾脸上盘旋着阴晴不定的戾气,变卦在即。正是他打算分析利弊,要秦汾以大局为重的时候,承大夫自一旁出来。他揖过宋涛,问秦汾:“陛下问出来了?”

“恩!”秦汾咬牙切齿地说,“他既然敢偷孤的鞋子换回自己的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宋涛凉了半截,胸口忽如铁锤的重重一击,一下醒悟:“这要是真的,谗言也类比成真。陛下不是为了让苏氏信服,而是根本不当自己的人是一回事,更不信任他们。”这时,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晚了,心底不禁悔恨掺半。

※※※

飞鸟被拘禁,性命已如板上的蚂蚱。

但这根蚂蚱上拴了许多道的绳子,关联很多,很容易就成为矛盾的挑。

首先是前线和后方。樊英花用心良苦地为他将来的地位打基础,已经把他造就成整个前线的代表,临行时还以三军送行。一定程度上,他和他的这群随员就意味着前线浴血的将士的地位,是礼遇还是冷落都关系到万余人心,更不要说要杀就杀。

其次是樊英花和李玉的兄妹关系。兄妹两人的亲情已经面临到最后的考验的关头,一但飞鸟遇到不测,樊英花未必不把之归诸于在郡里一手遮天的哥哥。而李玉接受于阿飞的建议,现在正迈入攫取兵权的重要关头,决不允许飞鸟来打草惊蛇,激化矛盾,主张中的“释放”相当强硬。

最后是苏氏和樊氏的关系。樊氏家臣哪怕再看飞鸟不是,但苏氏要敢出头来碰,就是对李家的挑衅。樊全如今已经是在北面独挡的大人物,恐怕他就是代表之一。

所以,在事发后的明处,苏孔表露得相当明智,反一改口气,强调狄飞鸟是战场的功臣,把之当作国王拉拢自己的筹码,完全抛给秦汾自个。而宋涛偏偏建议秦汾把飞鸟交给苏氏论处,这样苏氏必然因得罪不起樊氏而释放飞鸟。这样,飞鸟的性命保全了,苏氏也没理由再借国王的名义,私下寻仇。

在秦汾犹豫不决的时候,李玉业已派人施加压力。但压力越大,秦汾也就越不平衡。

一夜功夫,他就陷入到对只剩下的最能管着的一个人都无法碰触的焦躁和愤怒中。尤其听承大夫说,飞鸟在牢中吃喝如故,安稳得很后,更让他觉得那是对方的挑衅,是自己为君为人的失败。

宋涛知道如今已失去了处理事情的主动,已经到了不放也得放的时候了。但他只要一提,就会听到秦汾憋气上头的大喊:“孤就是不放,孤好坏也是一国之君。孤就要斩他的头。我看外面的人把我怎么样喽。”

他弄不懂陛下是要个台阶,还是恨极了,要食其肉,寝其皮?!但这一时间,却似乎通过这些牢骚判别了两者之间的对错,他保全狄飞鸟的心思反而更加强烈。

相对于发脾气的秦汾和四处忙碌的宋涛,狄飞鸟在监狱的确过得安稳。监狱在起事的时候已经空了,如今犯了罪无须审问,更不要等到秋后问斩,依然没有怎么住人,仅有的不过是几个硬头政治犯。他原本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往哪一躺都是一觉,丝毫不管空气怎样污浊,夜里如何寒冷,这次只是多了点寂寞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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