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敢在这同我叫嚣，你是哪家的！”

赵泼棍喝了酒一点顾忌也没有，听见乌云仙的嘲讽噔噔几步追到店铺门外，只是走得近了他便觉得陈传的样貌很是熟悉。

一道冷风从他后脖颈吹过，叫他打了个激灵，方才的酒劲儿尽数消了。

“仙，仙师。”

两条宝鳝去而不归，他也知道现在站在跟前的人是会术法的。

他本就惯会媚上欺下，方才的丑恶面容全都收起来在陈传当面乖的不得了。

“吃酒花钱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掌柜的愿意给你赊账你怎么拒不认账。”

“仙长赎罪，我不过是吃酒醉了不晓得事同掌柜的开玩笑罢了，区区十两又算得了什么，我这就给他。”

“二十两足够一家三口一年的嚼头”

“仗着孙道人在身后，你在这广都县城中不知开了多少这样的玩笑，午夜梦回难道不会于心不安吗。”

赵泼棍连连点头哈腰赔不是，心中却不以为然，只把陈传的话当做耳旁风甚至还有些嗤之以鼻。

谁知不知怎的心中竟渐渐有些悸动，从前欺压百姓的画面，一一在脑海中浮现，还有抓来九个孩童悄悄送进凶神庙子。

那九个孩童哭闹的模样都在脑海中一一闪过，不知为何格外清晰，就好像再经历了一次。

一阵风又刮过后脖颈，赵泼棍下意识的抬起头来，面上一片茫然，下一刻就爬满了惊恐。

这会子他已经不在道路上，反而处在一个漆黑大殿中，这里头到处是恶鬼雕塑，鬼哭狼嚎的声音随时都在传来，似乎有什么人正在不停的受刑所以才痛叫不断。

先头被他害过的人，这回是一个个都站在周围死死的盯着他，嘴角带着一抹冷笑。

“你也有今天！”

“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把他的心肝掏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说到就做，这些人一拥而上，有的抱起他的胳膊狠狠咬下去，有的把手伸到他胸口一下插进去，把那心脏拽了出来。

赵泼棍也想反抗，偏偏他们力大无穷自己浑身无力，任凭他怎么反抗都避免不了血肉被咬下心脏被拽出去，一阵一阵的疼痛好似海浪一样传遍全身，只是他怎么都无法昏迷过去，这时候就连昏迷都成了一种奢侈。

“饶命啊，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仙师救救我！”

赵泼棍惨叫的声音很是响亮把周遭的百姓都吸引过来，只见他旁若无人大喊大叫，在地上翻来滚去沾了一地脏污，偏偏他还丝毫不曾察觉。

凶神的庙子中空无一物，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至少那浓重的怨气凝而不散几乎化作实质。

也是，原本大好的年华却在幼年时遭人毒手连同骨血一起被吞吃叫人如何不怨恨。

这恨意也属万般杂念之一，以此为薪柴点燃心火一朵置于心窍，怨恨不息心火不灭，这赵泼棍从今往后将一直在这幻境沉沦。

死是最容易的事情，而生不如死才是最可怕的境况，因为每时每刻都要经受煎熬。

从前发生的事情都是这赵泼棍自己的选择，现如今也该他承担后果，九个孩童的怨恨何时燃尽，也就是他解脱的时刻。

只是那怨恨深重似海，若要燃尽只怕这泼棍白骨都已生花。

旁人不知道内情，只以为这赵泼棍疯了，可酒肆的掌柜可分明亲眼看到，是有一个年轻先生走过来同他说了几句话，而且听着赵泼棍称呼那先生为仙师。

想明白以后，酒肆掌柜连忙往四周看去，却只见得街道上有一青年身边跟着一个小童正渐渐远去。

“这位仙师，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

“咱们现在去哪儿？”

“可是要回望山村。”

“吉灵还没有回来，此去蜀郡路途遥远，只怕还有一二日功夫才行。”

陈传虽说也会御风而行，但是终究比不上吉灵。

他身为柳灵童，凌空飞行与土木之遁乃是他天生神通，是以陈传才遣他去蜀郡，向杜郡守报告广都县中发生之事。

那魏县令乃是朝廷命官，陈传不好出手那便请官府的人出手，总是不能放过他。

或许魏县令并不知晓凶神吞噬孩童的事，但是对于赵泼棍所做的事情，他绝对是一清二楚若不是扯了魏县令这根大旗，广都县中何以让这赵泼棍横行无忌。

因着要等吉灵归来，这会子还不能先走，陈传离了酒肆就径直取道回到桂坛巷。

刚走到巷子口，就听到有路过的人抱怨家中硕鼠猖狂，得去城外求求猫将军。

“先生回来了！”

小衡儿正坐在门槛上对着巷口的位置翘首以盼，直到看到了陈传这才兴高采烈的站起来跑到他跟前。

“我还以为先生走了，娘亲和我在城外摘了许多桃子哩。”

小衡儿说着又快步跑回家门前，推开门飞朝着里头大喊几声。

“娘亲娘亲，先生没走哩。”

在他身后，陈传和乌云仙也迈步进来。

“虽说事情已办妥帖，只是还有同伴未归，尚需要在此叨扰一二日还请夫人勿怪。”

“先生说哪里话，您当初救下衡儿那可是救命之恩，又为我娘俩送来那灵果，要不是先生我这辈子都未必能见一次。”

王夫人对那灵枣很是受用，吃了那半颗以后，她今日身子就爽利许多，从前身上的一些病痛都已尽数痊愈，这也是他为何今天能带着王衡一同去城外摘桃子的缘故。

一是身子爽利二则是想要报答陈传，但是家中没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也唯有做上一些吃食。

“请先生到屋中歇息片刻，这些吃食一会儿就好。”

“好香的桃子。”

乌云仙闻着浓郁的桃香，几步跑到那木盆跟前，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里头的桃子。

“是呀，小先生说的不错，咱们城外的桃子虽说结的个头不大，却十足的香甜，这些我都洗干净了，小先生可以先尝一个。”

“多谢。”

乌云仙很有礼貌，他先道了一声谢这才伸手拿了一个桃子，想了想又拿了一个走到陈传身边递给他。

“你也尝尝。”

“咔嚓。”

这枚桃子尾部还泛着青绿，顶上却晕染着一片胭脂红色，闻起来桃香十足，一口咬下去果肉清脆，汁水香甜微带酸味，可谓是风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