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其他人这时也都刚回过神来,有些人衣衫褴褛,还有的甚至挂了彩,都是一副惊慌失措,后怕不已的狼狈模样。
众人刚才应该都陷入了阵法里,这连仓确实心狠手辣,为了抢夺丹元灵器发动幻阵,根本不顾门徒死活。
王羲子那一击破了幻阵,倒是解救了众人。
沐凌连忙朝前望去,此时连仓和严子卿都闭目盘坐,脸上神色不停变幻着。
他俩面前的棋盘依旧悬浮在半空,上面黑白两色灵光明暗交错。
沈老也正盯着两人,神色凝重。
看起来沈老刚才并没有怎么受幻阵的影响,也难怪,他虽然没了修为,棋力可是超过连仓的。
“他们这是?”沐凌忍不住扭头望向王羲子。
“应该是以身入局,争夺方寸棋盘!”王羲子盯着眼前的棋盘,神色凝重。
“以身入局?!”沐凌扭头望向棋盘。
此刻的棋盘之上,各种灵光纷繁交错,变幻莫测,一道道禁制时隐时现。
“就是借助神识之力,进入方寸棋盘中,赢的人便能炼化棋盘,输掉的人则会被禁制之力反噬。”
“子卿虽然棋力远超连仓,但是修为毕竟比他差了一截!”王羲子眉头紧皱,眼神里露出了一丝担忧。
“那有啥办法可以帮他不?”沐凌盯着棋盘,眼底也露出一丝凝重。
王羲子摇了摇头:“我们作为旁观者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强行出手只会导致棋盘被重新封印!”
“落子无悔,死生一劫,这是他的棋道,我相信子卿一定会成功的!”沈老沧桑的声音传了过来。
沐凌又抬头望着半空中的棋盘,上面的禁制起承转合,此消彼长,纵横十九道的棋盘内,仿佛有无穷变幻的宇宙。
他忽然眉头一挑,仿佛想到什么:
“沈老,这个方寸棋盘有多少道禁制?”
“唔,总共是三十八道禁制!”沈老看了沐凌一眼,出口解释。
“三十八?这个数字是暗合了什么吗?”沐凌望着半空中变幻的棋盘,脑中忽然蹦出一丝明悟。
“嗯,这个数字正是暗合了棋盘上横竖各十九路之意,通过彼此关联配合,能衍生三百六十一种变化。”
沈老似乎颇为欣赏地看了眼沐凌,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能发现方寸棋盘上禁制变幻的端倪。
沐凌脑海中仿佛闪过一丝灵光,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开光那一步会做得那么艰难了。
他光顾着按照要术上的步骤,一步步去刻那些禁制,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些禁制之间的变化和联系。
七十二道禁制,从一开始就应该作为一个整体去领悟,光按部就班去一笔一划,自然就会变成一项极其繁琐的工程。
这方寸棋盘光是三十八道禁制互相之间就产生了三百六十一种变化,那璇玑丹元要术中的七十二道禁制得有多少种变化。
他在刻禁制的时候,就已经身陷各种变化之中,并被不断影响着,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刻错一步,就得重新来过。
沐凌此时完全沉浸在棋盘的禁制变幻中,脑海中思路越来越清晰,眼神也渐渐变得明亮起来,感觉摸到了开光的门路。
周围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悬浮在半空中的方寸棋盘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旋即迅速缩小,化作一道灵光,射向严子卿,直接没入其丹田内。
“成了!”沈老激动地老泪纵横,忍不住叫出声来。
王羲子也一脸兴奋地望向严子卿,周围各种唏嘘议论声不绝于耳。
严子卿睁开双眼,眸子里流光溢彩,看上去神采奕奕。
连仓则是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气势迅速萎靡下去。
他睁开双眼,怨恨地盯着严子卿,眼神中满是不甘和恐惧。
周围本初坊的弟子都已经看到了连仓的异常,连忙惊呼着上前扶住连仓。
此时连仓的修为正在飞速地跌落,整个人都变得更加苍老虚弱,只能无力地任由别人扶着。
严子卿淡然起身,面色冰冷:
“当年你废了沈老的修为,如今我也饶你一命,只废去你一身修为!”
说罢朝沐凌二人颔首示意了一下,转身扶起沈老。
沐凌和王羲子对视一眼,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跟着严子卿和沈老出了本初坊。
他们走了一路,来到一处凡人聚集的街坊,修士的后代也会有凡人,所以渐渐的昆吾城里就专门有一片凡人的聚居地。
一个略显破旧的老房子,便是沈老和严子卿的住宅。
沐凌四下打量着,这老房子就三间屋,里面只有一些简单的家具,房顶和墙壁都有些破旧不堪。
想不到严子卿居然一直都是住在这,沐凌心里对他又多了一丝敬意。
严子卿取出方寸棋盘,交到沈老手中。
沈老坐在大厅内,忍不住摩挲着,眼角渐渐湿润,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方寸棋盘,就像久别重逢的老友,目之所及,皆是过往。
严子卿只是恭立在一旁,目光柔和地望着沈老,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杀伐果决,安静的像个小男孩。
沐凌和王羲子也都静立一旁。
良久,沈老叹了一口气:“卿儿,以后这棋盘就交给你吧!”
严子卿摇了摇头,以他的能力,想要获得丹元灵器并非难事,他去争夺方寸棋盘无非就是给沈老讨个公道。
“丹元灵器于我何加焉!”严子卿直接拒绝了,语气里自有属于他的傲气。
沈老叹息了一下:“我无儿无女,已是对不起沈家列祖,这方寸棋盘若是再断送在我手上,我又有何面目去见各位沈家先人!”
他起身将方寸棋盘放到严子卿手上:“卿儿,这方寸棋盘只有在你的手上才不会被埋没,为师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沈老佝偻着身子,往门外慢慢走去,嘴里喃喃道:“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我也该回趟故乡了。”
严子卿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望着门口那个苍老的背影,眼眶里升起一抹薄雾,声音微微颤抖:
“师父也不要卿儿了么!”
沈老并未回头:“还记得我当年教你的那个残局吗,等你解开那一局,或许,便是为师归来之日吧。”
沈老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严子卿失神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那个站在烧饼摊前可怜无助的小男孩。
沐凌和王羲子也都呆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宽慰,只听见严子卿嘴里喃喃着:
“残局无解,亦无归期,我又成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