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妖御史顾长风出班奏道:“启禀陛下,左相言之有理,眼下,便是立储之时。”
“臣附议!”
户部尚书吴清都出列,站在顾长风身后。
监察御史钟安拱手奏道:“陛下,微臣认为当下外患林立,北域妖族和西域大凉王朝一直虎视眈眈,而此时立储,加剧内忧风险,请陛下三思!”
“臣附议!”
吏部尚书卢承玄缓缓出列,站在监察御史钟安身后。
谁不知道你们是萧太后一手推荐提拔的,你们肯定力保嫡长子李凌霄……众文武百官心知肚明的吐槽着。
天祁帝顿觉头晕。
忽想起一年前的那个夜晚。
金銮殿之顶,一道身着白衣宛若仙人的老者飘然而立,俯视着整个京城。
白发如霜,飘逸灵动,这老头给人一种遗世独立之感。
再细看,其似乎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眼前。
老者双手负于身后,闭目凝神。
正是监天御史,陆天行。
“天祁帝,昨日我夜观天象,发现代表大祁王朝的天王星变得暗淡无光……”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语气中夹杂着焦虑。
天祁帝瞳孔微缩,问道:“会有何事发生?”
陆天行作为大祁唯一的观天师,能观察天文,测算天命,推衍王朝和个人命数。
据说监天御史拥有谶术,传言修为更是步入第九境。
自天祁帝上位至今,监天御史只传出过两则谶言,都一一应验。
陆天行浑厚的嗓音再次传开:“小至一镇存亡,大至大祁亡国,皆无定数……”
“是何缘由?”天祁帝再次追问。
“祁皇帝建立大祁时,将一件邪祟之物封印于金銮殿之下……”
言外之意便是,那件邪祟之物会带来灭国危机。
“不可能,绝不可能!”天祁帝龙颜震怒,大声咆哮。
“那是先帝之物,是镇国之宝,不可能是邪祟,你在胡说。”
天祁帝近乎癫狂。
“言尽于此!”那道白衣老人,瞬间消失。
……
目光拉回现实,天祁帝揉了揉太阳穴。
立储之刺,如鲠在喉,拔之痛彻,留之难安。
在位二十余载,他那双眼里,已见过太多太多。
朝堂纷争,群臣心思,他能不知道吗?
而先前的嫡长子勾结妖族之事,他也发现有一股暗流在背后推动着。
他只不过顺手推舟,将嫡长子贬去禹州。
应对夺嫡,天祁帝采取的,便是坐山观虎斗。
监天御史陆天行的话,让他寝食难安。
在这内忧外患之际,仁慈和偏心救不了大祁。
唯有斗智斗勇站至最后的,才能给大祁带来一线生机。
天祁帝凝眸闪烁,脸上浮现出玩味之色。
“那依左相之见,立储该立哪位皇子?”
他将皮球踢给沈忠烈。
也想看看,身居高位的他,到底有没有参与夺嫡。
沈忠烈会心一笑,这个回答似在他的意料之中。
“启禀陛下,臣以为,立储之事至关重要,不可妄下决断。当今诸位皇子德才兼备,各有千秋,陛下可设置相关考核,过者立之。”
谁都看的出来,此时若真的推荐出某位皇子,必然会被贴上某某皇子派的标签,后果不堪设想。
沈忠烈作为官场老油条,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天祁帝身体微微后倾,看不清其表情。
他将目光望向武官最前一排,淡淡开口:“卫国公,立储之事,你有何看法?”
卫国公,原名卫征,是大祁王朝俱谋略、修为于一身的武将。
三十年前,西域大凉王朝举兵攻打大祁,卫征只带一万铁骑前往,在西阳关以一人之力,抵挡一万大凉铁骑,震动朝野。
那一役,称为西阳关战役,建立起卫征的赫赫威名。
二十年前,东域大靖王朝举兵来犯,卫征再次带领五千铁骑,在东壑岭以五千兵力,击杀大靖王朝五万铁骑,再次震惊朝野。
自从这一役后,被封为“卫国公”。
据坊间传闻,他的修为已步入传说中的第九境。
若真如此,他是毫无疑问的大祁王朝第二人。
第一人,毫无疑问便是监天御史陆天行。
卫征从容出列,语气不紧不慢。
“立储一事,微臣以为应该从长计议。”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皇子嗣众多,每位皇子皆有其优点与不足,需得陛下细细考察,切不可轻下断言。”
天祁帝闻言,龙颜微动。
“卫国公之言有理。诸位皇子皆是朕的心头肉,朕自当慎重考虑。此事暂且议后。”
众文武百官面面相觑,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有几位官员脸色却甚是难看,其中便包括沈忠烈。
……
李堂府,元懿府!
六皇子李元懿就住在这。
他虽然贵为六皇子,但却没有自己的寝宫,而是住在李堂府。
只因为,他是庶子。
“母妃,最近朝局动荡,各方势力暗流涌动,而我李堂府,却门口罗雀……”
一位男子迈入门槛,有些沮丧的嗓音传开。
他的面容已褪去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岁月洗礼后的沉稳。浓密的眉毛,鼻梁高挺,五官轮廓分明,线条刚毅中透着几分柔和。
坐在最上方的,是一位年逾五十的少妇。
虽年纪较大,但却不见皱纹,肤白貌美,风韵犹存,保养得极为精致。
此人正是婕妃吴氏,后宫正三品妃子。
大祁王朝后宫等级森严,一级压着一级。
身份地位最高的,便是皇后。
皇后之下设双贵妃,再者为三嫔妃,再再者为四婕妃等。
李元懿端来一盆温水,将手中的手巾润了润,轻轻的在吴氏的额头擦拭起来。
“元懿啊,娘从小知道你性子倔,不服输,可惜,娘实在没什么本事,帮不上什么忙……”
吴氏叹了一口气,嗓音低沉,声音中充满了无奈。
“在这复杂阴暗的后宫之中,连安稳生活,都是一种奢求……”
吴氏半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整个房间安静得只能听见手巾擦拭的声音。
“母妃,你是不是又被嫔妃杨氏欺负了?”
李元懿眉眼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声音带着稍许急切。
吴氏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英气十足的儿子,心中不禁涌起一丝酸楚。
“娘没事,只是……这后宫之中,水太深了,处处是陷阱。”吴氏轻叹一声,抬手握住李元懿的手,“元懿,你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着了小人的道。”
“母妃,你出了什么事?”李元懿心里不由得一拧,再次追问。
吴氏再次闭上眼,没有回答。
李元懿再次将手巾放入温水之中浸了浸,用力将手巾的水分挤干净后,再次小心翼翼地敷在吴氏的额头上。
“唉……”
吴氏再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良久,她才幽幽的开口:“儿啊,若我们不生在帝王家,那该多好……”
李元懿停下了手中的擦拭行为,目光柔和的看着躺在椅子上的吴氏。
“母后……”李元懿的声音有些哽咽,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心疼和无奈,“儿臣不孝,不能为您分忧。”
“罢了……罢了……”
李元懿衣袖中的拳头,紧紧握着。
但其脸庞之上,依旧是一副如沐春风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