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文，是海那边九州的通用语，但晦涩难懂，形状有点像蝌蚪文。
分身从小学习，自是早已熟练。
不过，在海这边，却几乎没人学，想学也没人教。
两年前，这胥家坊市中，倒是有两个会魔文的摊主。
若有修士出海，打捞起和“魔文”相关的物件，都会让他们去看看。
不过，这俩修士，下场截然不同。
一个，成了胥家的门客。
另一个，据说是触犯禁忌，被抓了，至今再没见过。
可能，是死了吧？
林楚判断：“魔文”是否禁忌，主要取决于胥家执法使，想不想查你。
……
烈日炎炎之下，林楚看向这摊主。
一身出海常见的黑色防水斗篷，连帽遮着额头和眼睛，只露半张脸。
粗糙，黝黑，冷砺。
典型的海浪里讨生活的修士。
看得出来，他很谨慎。
就连摊位上的说明，都特意标注“非功法”，“疑似藏宝图”，尽不可能不触禁忌。
林楚也很谨慎。
若无其事看着，眼神都没在他身上停留很长时间，避免被“抓住”。
这个修士的气息，倒是颇为的强横。
至少是炼气五层，甚至更高。
林楚心中生出各种思虑。
自己贸然上去“翻译”，一是担心暴露会魔文，引来胥家执法使，二来，也担心，此修，或另有心思，以此为饵。
不谨慎不行啊。
哪怕是坊市之中，也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可能就没了。
好比：今年早些时候，一个筑基大修，在这坊市之中，靠着自身实力与威望，组建了一个探险夺宝的小组，拢了不少人，又编造一个“金丹遗迹”，引得众人一起出了坊市，寻觅机缘。
最终，却是个圈套，近二十个炼气修士，团灭。
罪魁祸首，自然是那筑基大修。
穷山恶水，资源贫瘠之地，这种事，再常见不过。
万事小心为上！
然而……
自己急需交租。
这，或许便是穷人最大的悲哀了。
小心翼翼，或会饿死。
稍一冒险，可能，死得更快！
……
想着这些，林楚再三思索，倒是琢磨出一套自觉可行的方案。
他径直朝摆摊管理处走去。
交了一颗下品灵石，便拿到一枚木质令牌。
这是摆摊的许可证。
又回到珍宝街，在那寻魔文翻译的修士斜对角，林楚支起摊子。
“一阶避水符，成本价甩卖，五灵两张！”
自己租的那山洞，月租十灵，卖掉四张，堪堪够用。
一边卖力吆喝着……
林楚一边若无其事，打量对面。
……
避水符，是真的卖不动。
几个时辰过去。
倒也有两个修士，前来问价，砍价。
任凭林楚舌绽莲花，他们却咬死价格，一灵！
这个价格，亏不亏本暂且不说，即便全卖了，也才六灵，加上自己口袋里的两灵，也不够交租的。
自然肯定不卖。
他们摇头笑笑，离去。
对面那修士，也来了几波问价的，询问翻译的工钱。
他开出二十灵的起步价，然后写了一个魔文，作为考核。
却是没人懂。
林楚看到，认得，那个魔文，是个“宝”字！
二十灵啊！
当真心动。
可，还是再看看。
如此。
又一个多时辰过去，忽然有几个身穿胥家执法使衣服的修士，大摇大摆走来，例行巡逻。
摊主们纷纷打招呼，拍马屁。
有那骚魅的坤修，还抛媚眼，开黄车。
执法使，真是威风啊。
三个执法使，朝这边走来，林楚也笑着，恭恭敬敬打了声招呼，然后便想看看，执法使看到那“魔文”摊位，作何反应。
那摊位上的修士，听到执法使，倒是把斗篷的连帽，掀起来了，只是没笑，平静看着。
“吆呵，唐老大，稀奇啊，你还摆摊？”
“魔文？藏宝图？”
一个执法使认出了他，主动笑道，带着几分调侃之意，倒是显得有几分亲近。
林楚心中微微一动。
唐老大？
这个名字，自己倒是听说过。
他是个船长！
修士出海搜罗资源，自是需要乘坐灵船，每个船长，在这胥家坊市的地盘上，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一艘灵船，每年交给胥家的租金，都是五百灵石！
有钱人！
真有钱人！
“我胥家就有精通魔文的门客，怎不去找？”
另一执法使说道。
唐老大摇头：“找了，他唬我，狮子大开口，一百灵石。这不成。”
三个执法使不由笑出声：“你唐老大财大气粗，还出不起一百灵石？”
“我他妈四个月没出海了！”
“今年的租，都快交不起了！”
唐老大没好气的抱怨两句。
一个执法使便又笑道：“我胥家有灵庄啊，不行唐老大可以把你那灵船当了，至少能当出三千灵石！”
瞪了他一眼，唐老大别过头去，梗着不想说话。
这叫人话吗！
三人又是笑着，迈着悠哉的步子，离去了。
林楚不禁感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么大个船长，也挺难。
唯有胥家，一本万利！
被这三个胥家执法使，恶心几句，唐老大都没什么摆摊的心思了，收了招牌，就想走。
林楚心中微急。
上？
还是不上？
从刚才的对话中，他隐隐觉得，这唐老大，倒有几分可信度，三分吧。
但，万一是装的呢？
不过，林楚没想到的是，唐老大收了摊之后，却是径直朝自己这儿走来。
“你看了我这么久……想什么呢？”
他压低声音，直截了当问道。
林楚：唔。
被他发现了？
这种中年船长，常年出海，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当真是心思细腻，自己已经足够小心，却还是被他看出点端倪。
林楚环顾左右，见两边摊主都朝这里看着，脸上挤出个笑容：“自然是瞻仰唐老大的威风，想着您什么时候出海，可否带我一个？想跟您打招呼，但又不好意思。”
唐老大深深看一眼林楚，忽神念传音道：“我没坏心。你懂魔文？懂就眨眨眼。”
神念传音！
炼气六层以上修士，才有的神念法！
林楚尖锐的喉结微微耸动两下，想到交租，却还是紧绷眼皮，眨都不眨一下。
时间不够！
还得再看看！
唐老大又神念传音道：“犹豫了，看来可能是真懂一点。理解你的小心，但心细，也需胆大，否则就是窝囊。”
“晚上鬼市我还来。”
他丢下句话，大步离开。
林楚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胆大？
你是说得轻巧啊！
“唐老大，买点符吧！一阶避水符，两张五灵！吐血价了！你这经常出海的船长，肯定用得上，趁现在便宜，还不囤点？”
林楚忽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唐老大脚步微微一滞。
心中，倒也觉有趣，这小子，倒挺会拿捏的。
“鬼市再说哇！看看有没有更便宜的！”
他没回头，丢下句话，大步离开。
林楚：……
喏，这就是修士，一个个都鬼精鬼精的，不见兔子不撒鹰。
整个胥家坊市，就是个小号的黑暗森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