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仙山?
苏宿挠了挠头,心中无来由地想到,这蓬莱仙山,与南蓬莱州皆是蓬莱之名,莫非有着什么关系?
地因山名,还是山因地名?
也不对啊,此去蓬莱州是半月路程,现在才第六日,堪堪到达一半,此处算是东洲与南洲的最中间海域。
哪有用隔本洲如此远的仙山来为本土命名的?
同理也是,这仙山若因地而名,那为何不用东洲扶桑命名,叫扶桑仙山了?
就在苏宿瞎想之际,在座修士们,纷纷讲起了蓬莱仙山的典故。
只是这一番讲述,却多少是打了此刻宝舟上为数不少的蓬莱洲人的脸。
原来,按照东洲宗门弟子的讲述,这蓬莱仙山,万年前并不在此处,而是位于南蓬莱洲上,是南洲自古以来的仙山,蓬莱洲的蓬莱二字便是由此而来。
但在万年前,当时南洲的道院总部被魔宗攻破,甚至连蓬莱仙山都被人用大神通截走,带回了魔道老巢。不得已,南洲正道诸宗门,便联合以南洲道院的名义,邀请东洲道院前来相助。
同道之谊,东洲道院自然答应请求。
于是东洲道院的豪杰,便前往南洲助阵,与魔道大战,最终从魔道手中抢回了蓬莱仙山。
此后南洲道院因感激东洲道院相助之情,便提议将蓬莱仙山置于东南两洲之间无尽海域的中点位置,并约定此后登上仙山的名额,由两洲共享。
如此,便是蓬莱仙山位于此处的由来了。
听闻宗门弟子的讲解,一众见识不多的散修们,纷纷装作恍然大悟,并对东南两洲先辈的合作之谊,表示了赞赏之情。
当然,宝舟上南洲人眼神中的怒火,和明显激愤的神情,被这群散修们选择性地忽视了。
毕竟,一众在东洲被道院打压的不知道多惨的散修们,如何能不清楚东洲道院的秉性。
“无耻——无耻之尤,东洲人都是这般无耻的吗?”
大厅里终于有南洲人忍不住了,直接开口怒骂道。
众人目光聚焦过去,瞧着是位须发斑白的南洲筑基修士,见其打扮,多半是南洲某个正道宗门的老辈修士。
那老者见大厅里众人的目光,皆注视着他,也是丝毫没有畏惧,继续呵斥道:
“东洲人狼子野心,万年前,我南洲先辈是邀请你们东洲出手,可当时想的是同为玄门,有同道之谊,便没防着你们,可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引狼入室。”
“你们从魔道手中夺回蓬莱仙山不假,但之后也意图将仙山抢回你们东洲。若非当时我南洲诸多前辈据理力争,以命相迫,才打破了你们东洲人的妄念,保住了仙山。”
“放屁,我东洲乃天下玄门正宗,岂会如此行事,你这老头休要在此强行污蔑。“
东洲宗门弟子们,纷纷予以驳斥,并质问那老道。
“真要按你的说法,这蓬莱仙山便应当在你南洲上,现在又怎会在此处?可见你所言不实!”
听闻此言,南洲老道霎时目眦尽裂,瞋目切齿道:
“呸,蓬莱仙山为何位于此处,你们东洲人为何不回去问问自家长辈?”
“当初你们东洲人奸诈成性,抢夺仙山的狼子野心被打破后,一计不成,便又生毒计,非说什么我南洲修士实力薄弱,能力不足,守护不了蓬莱仙山,所以便强行将仙山安置于此,并硬生生夺走了一半的仙山名额。”
“如此歹毒心思,你们东洲人的先辈,难道从来不敢对后来人讲的吗?”
面对老道的怒斥,在座的宗门弟子哗啦啦的站起来一片,对老道怒目以视。
老道见此,倒是越发得意,口中犹自不停,继续骂道:“如此强取豪夺,你们东洲道院还有脸自诩天下玄道正宗,当真是婊子立牌坊——不知羞耻!”
这话就是赤裸裸的打脸了。
诸多东洲宗门修士再也忍不了,顷刻间,诸般法器神通已经蓄势待发,看其架势,誓要将这老道生吞活剥了。
如此剑拔弩张之际,忽然从高楼上走下一位南海船队修士,此人一开口,言语传遍大厅各处。
“宝舟之上,禁止修士私斗,无论何种身份,违者当场丢下宝舟,望各位乘客三思而行。”
随着话音落地,诸位修士赫然发现,浑身上下的灵力竟然一瞬间被老老实实,完完全全地约束在体内,想往外调用一丝都办不到。
这一异状,使得场面当即缓和下来。
东洲的宗门弟子们,徒劳收回法器,坐了下来,在心中尽量劝解自己,不与这老头一般见识。
当然,也有不少人依旧恶狠狠盯着老道,同时心中打量着,还有多久抵达南洲。
想必到时候,这老道怕是命不久矣啊。
不过也有一刻都忍不了的,见这老道口舌还在逞凶,便冷笑开口道:
“你这老头,满嘴犬吠,胡乱攀咬。便真如你所言,是我东洲先辈将仙山安置于此,那你也不想想,起因不还是你南洲正道自身实力不够吗?”
“当初我东洲先辈若不答应出手,蓬莱仙山早就被搬回魔道老巢了,哪里还有南洲正道现在的仙山名额!
“如此大恩,你南洲修士不思报答也就算了,居然还如此污蔑我东洲先辈,只能说不愧是南洲这地界的人啊,啧啧啧——”
说到这里,那出言之人不再言语,只是一个劲地啧啧啧,似是不屑于再讲下去。
而边上另一位东洲弟子,则是直接了当的接话道:
“确实,南洲这地界,自古以来皆是穷乡僻野,今日出了这等人,也算是印证了那句话——凶山恶水出刁民!”
“你——”
面对东洲弟子的回击,南洲老道的面色,瞬间从得意转变成为铁青,显然这一句,格外地刺痛了他作为南洲人的心。
毕竟,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东洲自古以来,皆视南洲为穷乡僻壤之地,从古至今,从不怎么瞧得起南洲修士。
也皆因这无数年来的鄙视,才会让这南洲老道反应如此激烈。
不然,只以蓬莱仙山之事,南洲人还不至于如此仇视东洲。
而且,东洲这么多年,一批又一批的散修前往南洲寻机缘,未尝没有东洲道院的默许。
某种意义上讲,东洲道院视东洲散修们为修道渣滓,逼去南洲反而是好事,毕竟穷乡僻野刚好配渣滓……
见到南洲老道吃瘪的神情,东洲的宗门弟子们,神情愈发神气起来,当即又有一位弟子站起来嘲讽道:
“你这老道也别太激动,刚才这位师兄所言的,都是大实话。南洲嘛,地方小,修士也差,现在蓬莱仙山搁在这里,你南洲修士若真有能耐,那自己扛回去啊。”
这一席话,将已经面色铁青的老道,更是逼迫得脸色阴沉无比,黑斑密布额头,浓郁得似乎能挤出水来。
还没完,得理不饶人的东洲弟子愈发嚣张,又有人接话道:
“我说这位师弟,你这话就不对了,他南洲要是有能耐把仙山拖回去,那万年前,也就不会被魔道抢走。”
“按我说,这蓬莱仙山,本就是天赐之物,有缘者得之,万年前是我东洲诸位前辈心善,换作是我嘛,哪里还会给南洲留下什么仙山名额啊,正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这话嚣张至极,南洲老道早已被气的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眼见以修士之躯,被言语噎到如此境地,东洲弟子们着实解气,一个个捧腹大笑,气氛一时热闹极了——
唯独场中的南洲人,与即将前往南洲的东洲散修们,看着这场闹剧,脸上毫无笑意!
若说南洲是穷乡僻壤,那他们这些被逼去南洲的散修,又能算作什么了?
与此同时,静坐其中的苏宿,忽然顿感浑身毛孔一寒!
只见面前,悄无声息掠过一缕杀意气息,极度微弱,却又隐约带有几分熟悉。
“这是——”
瞬间清醒过来的苏宿,感应到这缕无人注意的杀意,眼见着缠绕到最后那位发言嘲讽的东洲宗门弟子身上。
好在只是一缕杀意,并无威胁,那宗门弟子也没感应出异样。
但苏宿却心头一紧,猛地捕捉起这缕杀意的源头来。
只见他不动声色地朝着四周打量,片刻后,发现其源头,竟来自于一位大厅偏僻位置的中年黑袍修士。
是他——
苏宿认得此人,是他曾经在南海城码头处,莫名关注过的那位黑袍男子。
他是南洲人?不然为何对那出言嘲讽南洲的修士,有如此大的杀意?
可他又为何只针对最后嘲讽的那名修士?是触犯到了他的禁忌嘛?
而且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苏宿眉头皱了起来,心想绝不可能,那种东西,怎么会落到这种平平无奇的人手中?
而就在苏宿满心疑问之际,忽然周遭的东洲修士们,齐刷刷地停下了笑声。
大厅中此刻万籁俱静,除了那南洲老道气急的喘息声,其余再无一点声响。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大厅门口,只见一位素白长袍,温文儒雅的中年修士,正神色严肃地站在那里。
苏宿发现,这竟是他在南海城码头处见过的明道宗金丹修士。
不过,这位也是东洲道院的一名执法长老,对东洲宗门弟子,有着绝对的处置权。
众东洲修士,尤其是宗门子弟,皆被此人看得心惊胆战。
因为此刻他们也反应过来了——
先前的两洲骂战,开始几句也就罢了,但最后那几句,属实是过于嚣张了。
这些话真要论起来,岂不是承认了先前南洲老头的污蔑之语?也间接地玷污了东洲当年诸位前辈的名声。
这么一想,方才发言的那几人,尤其是最后那一位,瞬间吓得双股颤颤,几欲不稳。
好在一脸儒雅的执法长老也没大动干戈,只是严肃发言道:
“天色不早了,宗门弟子各自回房。此处尚在仙山影响范围中,不便修行,但可于舍内盘膝打坐,砥砺德行,明悟厚德之道,勿再妄言伤人。”
“尊长老法旨!”
看着执法长老拂袖而去的背影,众东洲宗门修士,不敢大意,齐齐俯首称是,随后未敢发一言,便各自回归自家阁舍。
大厅中随着这些修士离去,剩下的散修们,也纷纷舒缓了一口气。
宗门弟子们走了,接下来便是散修们的交流时间,可算有他们说话的份了。
苏宿本想仔细观察一下那名黑袍男子,但却发现,此人也随之一起离开了大厅。
真是——是宗门弟子吗?就跟着一起离开!
苏宿无奈,只得将目光转回眼前,与筑基散修们,开始闲聊起来......
而在接下来的聚会中,苏宿又听到了一则他感兴趣的话题。
这是一位出自东洲南境清水城的散修——
此人说,这清水河的清水龙君,数月之前曾莫名封锁住清水城周遭的水道,大肆搜捕来往散修。
据说是因为水君宫中丢失了什么东西,只是后来搜了一段时间,也没搜出什么来,便不了了之了。
有趣的是,当时负责搜捕的那位水族将领,却是因办事不力,被水君迁怒,直接便斩了。
他还凑热闹去观过刑,没记住那妖将名字,只记得长的奇形怪状,头大如斗,獠牙阔嘴,身形又粗又壮,活似一条肥鲶鱼。
只是被当众斩首后,现出了原形,竟是条锦鲤妖,倒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毕竟锦鲤这种灵物,还能有这么丑的吗?
当即便有其他人表示,那是你见识少了,别说锦鲤妖有丑的,便是孔雀化形的妖,都有极其丑陋的......
之后的言语,苏宿就没仔细听了。
不过他大概能猜出,这清水河君封锁水道,搜遍散修的行为,八成就是为了追捕他,幸亏他早早就溜了。
至于被斩的锦鲤妖,应该就是锦雄了。
此人算是个坦荡之妖,只是可惜,苏宿饶了他一命,到头来,却死在了他妖族自己手里,只能说世事难料,运命无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