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原路返回到湖心亭处,蓝心似乎知道他二人不会久留,早在等候,又一路将他二人送出了外湖。
陈露等两人离蓝心远了,这才俏脸一沉,问起了罪来。
张书剑笑道“师...师姐,你还记得蓝...蓝心师姐与我俩说...说过什么来着?”
陈露想起湖心亭上那句叮嘱,脸上一红,又狠狠地掐了张书剑一下。
“没个正形!我问你正事呢!”
张书剑冤道“我...我就是在说...说正事!”
原来张书剑盯着那信纸飘摇落地时,联想到蓝心的那句叮嘱,又想到师父曾提过五门昔日皆是同门,于是忽然想到了这么一种可能。
师父和吕师叔或许年轻时与自己和陈露一样情投意合,只是随着五行教分裂,或许还有其他什么缘故,这才导致二人此生再未相见。
只是二人虽几十年来各居一方,但在他看来,吕师叔却分明放不下昔日的情意。
所以她不喜弟子门人在他面前稍露男女之情,是怕触及自己的伤心过往。而她从两人进殿起就没有一声好气儿,只是因为他们是鸣金谷的人。
他初次出谷办事,不想闹个灰头土脸,落个办事不力的评价来,于是便想出了这么个行险之策,没想到竟一举奏效。
“食不知味,睡不安寝,补全空白,一段佳话...”
陈露喃喃地回忆着殿内张书剑的话,笑道“原来如此,吕师叔对师父一往情深,所以听到这些,自然便联想到感情之事上来了,没想到吕师叔倒是性情中人!反倒多半是师父对她不起。不过,你是怎么想出这几句话来的?听起来可不像你能说出来的词。”
张书剑于是便照实说都是师父的原话,只是无名功法这一节隐瞒了下来。
“那师父与你说了什么竟会扯到这几句话上来?”
陈露心中起疑。
张书剑一张脸涨得通红道“是...是说起师姐你时说...说起的。”
陈露大羞转过身去,心想师父这老不正经的,前脚还在给几人布置此行安排,后脚竟跟张书剑聊起自己,难道是有心撮合自己跟小屁孩儿?
正当她慌乱之时,张书剑却握住了她手道“师..师姐,无论发生什么事,咱...咱们俩都不会像师父和吕师叔那般分...分开。”
陈露心中感动,面上却不饶人,甩开他手道“谁要天天跟你呆在一块了?嘴上说得好听,可一见到那许多女弟子,眼睛都移不开了!”
张书剑慌忙道“我...我没有!“
“那好,我问你,你说是我好看,还是殿前那哭着跑出去的女弟子好看?你可答应过我,不许隐瞒!”
张书剑毕竟历练太浅,听了这最后一句话后,竟真的偏头回忆了起来。那会匆匆一瞥之下,他未曾太在意,不过现在细细回想起来,那女弟子倒的确颇是美丽...
“那...那位师姐也很美,不...不过谁都比不过师...师姐你...诶?人呢?”
陈露见他不能脱口而出,已是微微火起,待见他竟认真地回忆那女子相貌,甚至说出了“那位师姐也很美”这句话时已经打算好这一路上都不再理他了。
两人一路南下,直奔中州而去,此时距离相会之期尚远,他二人料得马镜和小不点儿必会在黑木林盘桓几日,所以打算去中州边玩边等。
中州位处天下中心,依山傍水,庶民富足。
而中州所依之山,便是石磐山。
石磐山绵延千里,且在昔日五行教内一直是人丁最旺,势力最雄厚的一脉。
到得第九日傍晚,二人才终于已能远远地看见中州城了,两人正打算找个人烟稀少的位置步行入城,还未落地,忽觉头上风声悚然,竟有一行人几乎擦着两人头皮向东飞驰而去。
两人抬头望去,正见几名身披黑袍头戴兜帽之人也正向着两人望来,但却并未稍停。
“归一教!追!”
两人对视一眼,陈露一声令下,当先疾驰而去。
张书剑不料陈露如此心急,他本想从长计议,这下却也由不得他不追了。
他拍马赶上前去,见陈露已与前面几人距离极近,那几人也已察觉有人跟着,忽然间一声呼哨,竟一齐朝着最近的一座山头落去。
两人这一番急追之下,须臾间已追出老远,眼看已远离了中州城,张书剑心中不安,生怕落入打又打不过,援兵又找不到的境地。
张书剑赶上前去与陈露并排,见陈露也是满脸忧色,显然与他想到了一块去。
张书剑微一沉吟道“师..师姐!东边儿最..最近的小...小门派是什么?”
陈露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暗赞他机灵,同时道“我也不知道,咱们过去看看!”
两人计较已定,便舍了那一行人,继续往东行去,两人将高度压低,速度也不敢太快,一边飞着一边东张西望,终于在飞出小半个时辰后,见一座小山头上,有座小庙。
两人也不知是也不是,陈露转头去看张书剑,张书剑道“咱们只需等在这里,就..就算不是,等那些人经过时,也大...大可再远远跟上。
陈露不知不觉间已对张书剑言听计从,听他说得有理,两人便一前一后落到了庙外去。
两人走近小庙,只见匾上写了“灵真寺”三字,庙中只有一个中年僧人在扫地,除此外,整间庙里竟再无一个人影了。
那中年僧人见他两人入内,二话不说,拎起手中扫把就上来撵人。
无论两人说什么,这僧人只做不知,后来干脆将扫把劈头盖脸往两人身上扫去。
陈露爱洁,此时心中微微有气,伸手就要去夺那扫把。张书剑心中一动,一把拉起陈露就出了庙门。
“师...师姐,咱们来对地方了。”
“你怎么知道?”
“这...这僧人撵咱们是想保护咱们,恐怕他...他知道待会归一教的人就到了。”
陈露心觉有理,心中气也顿时消了。两人四下一望,便一齐藏到了庙外一棵大树后。
刚藏下没多时,那僧人却走了出来,向着两人藏身的大树道“两位施主再不走,一会儿可就走不了了。”
两人见藏身之处被叫破,便知道此人修为不浅,当下便也不藏了,干脆手拉着手走了出来。
那僧人道“贫僧法号观明,不知两位师从何门何派?”
陈露道“我二人是鸣金谷的人。”
观明见他二人年纪轻轻却显然修为已有根基,心中可惜,不禁摇了摇头道“原来是鸣金谷的高徒到了,但二位又何必淌这趟浑水,贫僧死前,不愿再搭上两条无辜性命。”
陈露晃了晃两人兀自拉在一起的手问道“小屁孩儿,你怕不怕?”
张书剑道“我...我修行不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能..能说出一声,不怕!”
观明听了这话双眼一亮,赞道“说得好!两位有这等境界,倒是观明先前将二位瞧得小了。”
观明说到这,再不相劝,躬身将他二人请入了庙内。
三人一进庙,观明先到佛前上了三炷清香拜了两拜,随后便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两人见地面洒扫得干干净净,便也都坐到了石阶上。
观明道“一个月前,归一教派人来寺,讨要我寺中之宝,我不肯,他们便说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考虑,一月之期一到,便是寺灭人亡之时。”
陈露怒道“如此猖狂!观明师父为何不广邀好手,跟他们好好斗上一斗!”
观明见她这么问,便知她涉世未深,于是道“归一教所到之处,人人自危,谁又肯为了我这破庙,以身犯险呢?”
陈露又道“我见寺中除了你观明师父外,其余人都已跑光了,那你为什么不带着你那宝贝也走个干净呢?”
观明道“我若走,则我寺中沙弥皆死。再说这宝就在我身上,我又能跑到哪里去?”
陈露奇道“在你身上?那是什么了?”
张书剑道“恐怕,就是观明师父的一身本事了。”
观明指了指自己的大头道“本事我是没有多少的,他们想要的是一部落禅经,只不过此经并无经文书页,而是在我这榆木脑袋当中。”
张书剑一听“榆木脑袋”这四个字,顿时想起了木鱼来,三年多来杳无音讯,如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信不信他尚在人世。
陈露知他心中所想,于是又伸手握住他手,浅浅一笑以示安慰。
两人相视一笑,便都再也不愿移开目光了。
观明看在眼中,长叹一声,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二位的好意我已心领了,你们还是快走吧!”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夜空中几道流星从三人头顶呼啸而过,擦着几株老树的树尖划向了不远处,随后传来了几道落地声。
三人站起身子面向门口,观明低低地宣了一声佛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