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西面防御果真森严,我欲自西面闯出时,竟发现接连有三波人马自山下涌上来。”
说到这里,乔峰脸上露出犹疑之色,道:“说也奇怪,我上山时虽察觉有暗哨,却绝不至有这许多。”
顿了顿,他接着道:“我瞧着,倒好似他们早有预料,特意在沿途设下少量暗哨,其余人则分开隐匿在其他地方,专等我上山后再行围拢。”
周怀仁想起方才上山时的所见,顿时心中了然。
他最初还以为虬髯大汉那些人不自量力,现在才知他们竟是唯恐乔峰逃了,人马竟似是遍布整座小山。
只有如此,才会一波又一波的出现。
周怀仁道:“这也不足为奇,只因我帮有奸细!”
乔峰道:“哦?”
周怀仁便将自己方才的遭遇简单说一遍。
乔峰听罢微微点头,道:“先前宋湖就说师父新收的弟子,我一心对敌,倒是没有在意。此时听你一说,确实如此。知道师父收徒之事,果真知道的人并不多。”
顿了顿,他又笑着拍拍周怀仁肩膀,道:“难为你小小年纪便如此敏锐,我可不如你。”
周怀仁忙摆手道:“师兄谬赞了,被如此多的高手围困,尚能自保已是难能可贵,哪里还有心思注意细枝末节?我相信,待师兄回过神来,必会察觉这处破绽。”
乔峰大笑着摇摇头,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小小年纪太过圆滑了些,未免没有少年人的张扬意气。”
说着,他神情一肃,道:“降龙十八掌以刚猛著称,想要发挥其实力,人也同样需要刚正狂放,你若太过圆滑,将来只怕难以发挥出降龙十八掌的真正威力。这一点,你需谨记!”
周怀仁顿时冷汗涔涔而下。
前世混迹职场,他早已被磨平了棱角。
此时听乔峰说他没有少年人的张扬意气,他顿时醒悟。
重活一世,若还是如前世那般谨小慎微处处忍让,那也实在太也废物了些。
既然有幸来到这个世界,而且还学到了降龙十八掌这等神功,就该肆意潇洒的过一生。
周怀仁只觉豁然开朗,前世今生从未如现在这般清醒。
他敛容行礼,肃然道:“多谢师兄指点。”
乔峰却是摆摆手,道:“你我兄弟无需如此。”
说着他又笑了起来,接着道:“不过宋洋竟死于你手,倒令我很是意外。”
周怀仁道:“宋洋?”
乔峰道:“宋洋是‘洛阳五霸’中的老五,就是你所说的虬髯汉子。他虽是老五,武功却仅次于老大宋江,五年前我还曾跟他交过手,很有些难缠。”
周怀仁有些惭愧,道:“若非用毒,我不是他对手。”
乔峰正欲开口,忽听得远处百姓群中嘈杂声一片。
二人循声望去,就见那些百姓慌作一团,狼狈的四散而开,很快便让出了一条路。
接着就见一众手持利刃的大汉大步而来,间或有百姓让得慢了,立时便有人踹了上去,甚至还有人以利刃开道,嘴里喝骂不休。
周怀仁已认出,那些人中为首的正是那一棍打在乔峰肩头的壮硕汉子,在其身侧还有三人也曾参与过围攻乔峰。
他不禁心中暗怒,踏步便欲上前阻止,却被乔峰一把拉住。
周怀仁诧异道:“师兄?”
他实在不敢相信,乔峰竟会阻止自己。
“莫非师兄伤势很重,不能出手?”
周怀仁心中如此想着。
乔峰拉着他躲在一块大石后,道:“此时不是出手的时机。”
周怀仁道:“可是……”
不待他把话说完,乔峰道:“这里百姓甚多,若他们不敌,必会挟持百姓。我等何苦让百姓遭罪?”
周怀仁闻言顿时醒悟,不禁暗自惭愧。
枉自己活了三十多年,一旦遇事,竟还没有二十一岁的乔峰考虑周全。
二人隐在大石后,乔峰轻声道:“为首的那四人便是‘洛阳五霸’其中之四,那些契丹高手竟不在,莫非走散了?”
周怀仁道:“或许又隐在暗中,想引出我们?”
乔峰道:“倒也有此可能。”
周怀仁道:“那我们怎么办?”
乔峰道:“勾结辽人,欺辱百姓,你说该当如何?”
周怀仁点点头,明白了乔峰的意思,不过还是道:“或许是陷阱。”
乔峰微微一笑,道:“只凭他们四个,只怕还不够资格缠住我。”
周怀仁见此不禁心中也升起了一丝豪气,道:“既如此,就由小弟来缠住一人,师兄你就以最快速度解决其他三人。”
他本以为乔峰会断然拒绝,却不想乔峰只是洒然一笑,道:“如此甚好。”
周怀仁微微一怔,转念便已明白。
乔峰才说他没有少年人的张扬意气,现下若是拒绝他涉险,无疑是打击他信心。
“不愧是乔峰啊,若只把他当粗豪汉子,那就实在太傻了些。”
心里如此想着,那些人已远离了百姓,径直往江边快步而去。
乔峰道:“他们想渡江逃走,咱们跟上。”
说罢,他率先窜了出去。
山火已蔓延至山下,村落终是未能逃过火海侵袭,有些百姓已经失声痛哭,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园被吞噬。
周怀仁最后看了一眼那些百姓,心一横,俯身窜出,朝乔峰追去。
这北固山离长江算不上远,只有四五里而已。
洛阳五霸带领的水寇虽武功平平,可毕竟是习武之人,不到盏茶时分,一行人便已到了江边。
其时天已渐明,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周怀仁就见一人跃上渡口旗杆,手持火把转了七圈,这才跃下,接着便见一行人俱都坐了下来,似是在等船。
周怀仁道:“还不出手?我瞧着,不似有埋伏的样子。”
乔峰摇摇头,道:“你觉得他们在做什么?”
周怀仁道:“应该是江上有他们船,刚才那人转火把,显然就是提前商议好的暗号。”
乔峰道:“所以我们要暂且等等。”
周怀仁道:“为什么?”
乔峰道:“在山上时,他们有多少人?”
周怀仁道:“总有三百来人吧?”
乔峰道:“想要运走三百人,需要多少船?”
周怀仁一怔,摇了摇头。
乔峰道:“他们是水寇,绝不敢乘大船,可江流湍急,小船多了更扎眼。是以我推断,他们必然用的是二层商用楼船,这种船一艘也就只能载百来人。”
“可一艘船上若有百余精壮汉子,更会引起官府警觉,是以他们必然会分散。如此一来,三百来人,少说也要用五艘楼船。”
周怀仁道:“五艘楼船又如何?”
乔峰道:“那些百姓因你我二人没了家园,有这五艘楼船补贴,总会使他们重建家园时能轻松些。”
周怀仁彻底愣住。
原来乔峰一直都有留意那些百姓,只是并未宣之于口而已。
也是直到此刻,周怀仁才彻底认清差距。
即便自己站在上帝视角,可考虑问题却全然不及乔峰周全。
他只是想着要补偿百姓,可乔峰却已开始实施了。
什么叫周全?
这就叫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