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风抬头看着面前的红袍女子，忍不住扶着额头叹气：“小萧呀，你我也算有师徒之分，你这以下犯上不太好吧？”
萧红薯低头沉思片刻仔细想想后点点头：“的确如此，但问剑不分前后，所以这次我专门以晚辈身份前来与柳仙问剑。”
“小红薯，与这老东西多说什么？一剑砍过去就是。”裴珠泫不知何时从院子里起身站在两人之间双手负于身后笑眯眯的说道。
柳清风没有说话，仍是微笑的望着萧红薯，只是手中捏住了一片柳叶不在言语。
“还请裴前辈不要挑拨离间，我与柳仙只是正常问剑切搓，不是要与你们神族开战。”
“哎呀，放一百个心好了，就算开战了，老夫也会双手投降的。”裴珠泫咳嗽两声说道。
柳清风没有上前搭话，只是将柳叶托于掌心之中，另一只手负于身后。
男人手中翠绿的柳叶看似细嫩脆弱，可一旁的女子和裴老头却看可以从中看出万千剑影。
裴老头眼睛很尖，一看到这柳清风掏出柳叶，就赶忙识趣向后退了几步。
“那我们去别处打？”
“去哪儿？”
“小龙溪那边。”刚一说完柳清风上前直接抓住女子的手，瞬移至城隍庙前的小龙溪的岸边。
女子只觉突然眼前一黑一睁眼便到了此处，她倒也不觉得奇怪只是有些疑惑的看着城隍庙。
“那里有个人。”
柳清风点头，但女子随后又皱着眉头转身望向城隍庙疑惑的问：“是谁帮他开的先天空窍？怎么和你们的不太一样。”
柳清风笑眯眯的看向城隍庙里的少年，伸出手让手中捻住的柳叶随风飘荡最后落在少年的鼻子上。
“因为小千里是人呀。”
“人？”
女子更加疑惑不解。
“哈哈，说来话长，也不方便和你一个外人多说什么你心里有个数就可以。”柳清风双手拢袖蹲在溪边轻轻的看着水面上的月亮。
女子点头：“是那个裴珠泫搞的？”
“对，他倒也没有什么恶意，帮小千里开门还是为了让小千里成为一个练气士，只是这样做对小千里就不公平了。”
红衣女子疑惑的问道:“为什么？既然帮他开了门，选择炼气的道路，少年的修为自然可以一飞冲天，而且就凭你们这些神仙的手段到时候让这个小孩子运化出几个本命物都不是小菜一碟吗？”
柳清风捡起脚边的石头在小溪里打起了水漂摇头晃脑漫不经心的说道:“因为他是人呐，人族最开始的道路都是练体，只有在当年我们那批神族打开天地的时候，人族才有机会修行炼气，那你应该也发现一点了吧？凡是境界越高的人，他们对于人间的理解就越是淡薄。这就是所谓的神性。”
“并不是因为境界高所以就狗眼看人低，因为境界高，离天地就越近，感情啊，人格呀都会随之变得越来越没有那么重要了。”
红衣女子看向青衫男子:“我怎么没有这种感觉？修道已经有很多年了，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的与众不同天然清高啊！”
柳清风微笑的看向湖面，淡然的说到:“那是因为小红薯你心里还牵挂的东西呀，人生活在世上，大多都因为欲望而活着，有的是想要修为，有的是想要力量，有的是想要权利，有的人是想要金钱，这些欲望其实并不都是什么坏事，相反，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欲望，人才能称之为人。而修道之人成不了神的原因一部分正是因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因果还没有完全斩断，其次就是内心还有牵挂，因为有牵挂，所以成不了神，因为有牵挂，所以才是人。”
“那师傅你还有牵挂吗？”
因为知道这场架不会打了，所以红衣女子也干脆把称呼改成了师傅。
“有啊。”
“什么呢？”
柳清风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伸手指了指城隍庙里的那个少年。
“日后这个小家伙可能有很多的危险，很多的困难，等到这小家伙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你就出手帮忙一下吧。”
“为什么要帮他？”
“他算是你半个小师弟吧。”
红衣女子有些惊讶，但随后又点了点头，既然师傅说如此那就是如此了，没什么好疑惑的。
柳清风似是想到了什么，呵呵的笑了两声，起身一步移至城隍庙后伸出一只手将躲在暗中的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揪了出来。
黑色长袍男子赶忙跪在地下，将额头深深的贴在地面之上不敢抬起，并双手合十带着哭腔说。
“神仙老爷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一命吧！小的我只是路过此处！凑巧听到了你们的对话！还望神仙老爷不要怪罪！”
红袍女子打趣道:“什么你眼里就他一个神仙老爷？没有我一个神仙姐姐呀。”
黑衣男子忍不住白了一眼这个自作多情的女人，长得好看了不起？
红薯皱了皱眉，因为哪怕是以她飞升境的修为也仍是没有察觉到周围有人在此窥探，于是红薯赶忙从气海之中驾出自己的本命飞剑目光不善的看着这个黑袍男子。
“我就说那小子怎么找了个外乡人来当说书先生，打听一下才知道，他也不知道你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怎么？是想我逼你说出来，还是你自己说出来呢？”
柳清风松开手，双手摊开，无数只柳叶在柳清峰的手上汇聚，最后融合化成一颗柳叶，被柳清风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
黑服男子这时才抬起头看一下柳清风手中的柳叶，凡是有点眼力见的人都能看见柳清风这手中的柳叶凡划过空间的地方在那一瞬间都会有一丝微密的白光从中闪现。
剑意影响了光阴长河，让一旁的黑衣男子胆战心惊。
既然已经暴露，那黑衣男子直接站起身来，直面这个青衣男子。
黑衣男子轻蔑的笑了笑:“你敢杀我？”
“说实话，你说的那本书还挺有意思的。”柳清风微笑。
一旁的红薯皱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这个便宜师傅在这个小镇里面的确不适合出手，但也只是对师傅而言，既然师傅不能出手，那就交给自己来做也不是不行，下定决心的红薯刚准备拔剑就被柳清风阻止。
女子疑惑不已有些恼怒的看着自己的师傅。
“你打算以后对小千里做什么？”
既然黑衣男子都已经尾随到了这里，那么他的目标只是可能是住在这庙里面的小少年了，柳清风心里有数，双指并拢，在此方天地之间画出了一方小天地。
防止有人通过这个黑衣男子来观察此处的情景。
黑衣男子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也关闭了他身上的那些小伎俩，毕竟什么伎俩能逃过这位存在的眼睛呢？
黑衣男子无谓的耸了耸肩:“现在师傅他肯定是不会打算对这个小可爱做什么的，当然了，如果是他以后的成就不俗，那么师傅他当然不会不舍得下注。”
“抢徒弟的？”
红薯此刻杀意更甚，若不是身旁的师傅在这里压制着自己的剑意，恐怕下一秒削红薯就会忍不住一剑把这个黑衣男子砍死了吧。
抢徒弟？那就是在抢我萧红薯的小师弟了呗？
谁给你的狗胆？
只不过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有一丝忌惮，毕竟连自己的师傅都出手阻拦了自己出手，那就说明眼前的这个人实力肯定不容小觑。
红薯用自己飞升境界的修为哪怕认真看，都无法观测出这黑衣男子的真实修为。
因为无论怎么看，这个黑衣男子顶多只有金丹境界，连体内的元婴都找不到。
怕不是师傅认错了人？错估了对方的实力？
黑衣男子呵呵一笑:“人人都说柳仙乃天下第一人，可事实并非如此，因为柳仙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柳清风没有说话，只是让女子站在自己的身后静静的看着黑衣男子说话。
“话说自从人族与妖族战胜神族之后，天下太平，相安无事，只是这武有所长，文无所用，这大道终究还是太小，人族，妖族知道厮杀，不知道维和，人少矣，妖族亦少矣。”
黑衣男子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掏出一把扇子，上面赫然写着几个金灿灿的大字“江湖百晓生知我如知春”
“人族的飞升修士终是不忍看到这样，但是又因为自身能力有限，无法为人族传授文化与知识，自己的文运有限，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知道的大道理也太少了。”
“而就在这时，一名神族主动找上了这位人族修士，这个时候人族和妖族的部分人也终于知道，神族当时分为两拨，一拨选择留在人间，另一拨选择飞升天外天。”
“同时他们也知道了一些内幕，人族和妖族之所以能赢得这场战斗的胜利，就是因为他们这些留在人间的神族推波助澜，所以他们尽管对这群神族不信任，但还是选择听一听神到底想说什么。”
说到这里，黑衣男子将手中的扇子折了起来，往手心一拍:“而其中神族的代表就是你柳清风。”
“那位人族大修士其实就是你的第一位关门弟子，你不想让神明得逞，也不想让这人间太过于凄惨，于是你别无选择，只能牺牲自己的这个关门大弟子，同时失去两位至交好友。”
黑衣男子将扇子收回了自己的袖中，同时又忍不住轻轻的鼓掌。
“真是可悲，可气，可叹，可敬的一位好神明！”
而此时，柳清风终于说话了但尽管知道真相还是会哑然失笑:“我知道你是哪里来的了，我也知道你的目的。”
说完柳清风手中的柳叶画成一道白线径直的朝着黑衣男子冲去，这随手一击虽然看似这是柳叶在极速的飞行，但实际上柳叶所经过之处所在的空间时间都被这股强大剑意所破坏。
黑衣男子躲闪不及，干脆选择不躲，只是将身体紧贴在城隍庙之上，也正是这一举动救了这黑衣男子一命。
“开个玩笑，小百，放心吧，我不会杀你的。”
在柳叶即将命中黑衣男子的那一瞬间，柳清风拍了拍手柳叶就这么停下宛如时间停止一般静止不动，此时的黑衣男子额头上已经滴出了些许冷汗，知道自己还活着之后便又开始大口的喘着粗气。
还没等黑衣男子反应过来，柳清风便拍着他的肩膀将男人提出了小镇外。
黑衣男子看着自己从高空摔倒在了一片荒郊野岭之中，摔了个狗啃泥，便又忍不住指着天空那虚无飘渺的云彩破口大骂:“好！你他娘的，算你狠！今天就算老子运气不好，没掐点儿！碰到了个硬骨头，啃不下去！等着吧，你这臭骨头早晚得生蛆！”
没等黑衣男子说完，那片云彩之中便又有一道白线朝黑衣男子冲去。
只不过这道白线比起先前那套倒是弱了不少，黑衣男子一眼便能瞧出来这是那个女人所挥砍出来的剑气。
但尽管如此，这种强大的力量还不是他能承受的，毕竟对方哪怕是个女人，但对方还是一名飞升境的大剑仙呀。
于是黑衣男子赶忙将扇子扔向空中，升起一个长达八丈的金黄色的屏障抵挡她的攻击，而那道剑气白线在划过屏障之后，竟是没能将屏障一分为二，正当黑衣男子庆幸准备出言嘲讽之时。
下一秒黑衣男子的扇子便被一分为二，好嘛，这一击直击本源啊。
黑衣男子欲哭无泪，跪倒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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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他到底是谁呀？”红衣女子皱着眉把宝剑收回，有些郁闷的问道，她原本以为师傅拦着她不让自己出手，是担心黑衣男子太强误伤了她。
可谁能想到刚才出手试探之时，随手的一剑竟是差点儿将男人打死。
合着师傅拦着自己不让自己出手，是生怕自己打死了这家伙呀！
“一位故人的弟子，这次来估计就是为了和我抢徒弟的，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柳清风微笑着说道。
红薯瞪大眼睛疑惑的问道:“什么原因？”
柳清风倒也没避讳什么拍了拍袖子轻声说道:“想要与我问道，求出一个答案，逼迫我自行兵解，将自身的剑道气运回馈着天地。”
这下红薯不得不震惊了。
一位剑道魁首兵解都可以使天下人的剑道更加圆满，这如果是逼迫一位神仙兵解那天下剑道不得重新开出一条道来？
可是这个想让师傅兵解的人到底是谁呢？
红薯百思不得其解，因为纵观历史柳清风露面的次数其实很少，自红薯记事起，柳清风一共就露了两次面，一次是大师兄人族第一位飞升境修士选择向师傅讨教文学的时候，另一次就是隐藏身份前往天外天巩固天地的时候。
“说起来那个人其实和你大师兄还有点渊源。”
这么一提红薯就马上记起了一个人，“是那个和大师兄一起死掉的人？”
柳清风默然。
只是这时红薯就坐不住了:“可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又转世了呗。”
柳清风无所谓的说道。
“那师兄呢？”
“你师兄选择的是将自身魂魄分散于天地，就算转世也不会有生前的记忆。”
“我记得他也不是这么自私自利的人，虽然说印象不怎么好，但他的为人绝对不至于那么坏。”
“谁知道呢，时间会改变一个人改变很多，坏人说不定会变成好人，那么好人为什么就不能变成坏人了呢？就连自认为坚固的爱情也会随着时间的改变而变得淡然，这个世界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
“那师傅活了那么久，我怎么感觉跟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一模一样的？还是那么帅。”
柳清风忍着笑，自己这徒弟拍马屁的功力一点也不见少。
“那小红薯在为师的眼里也是一成不变可爱的很呐。”
红袍女子愣了一会儿随后有些羞愤:“师傅又拿我开玩笑。”
柳清风哈哈大笑。
————
柳清风走到城隍庙门口，缓缓推开门看着里面披着麻布双手双脚大张大合躺在地上熟睡的少年温柔一笑。
红薯也跟上前躲在师傅后面探出头来偷偷打量着自己这个小师弟。
“什么嘛，一点也不好看。”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嘛，这么说起来，你和你大师兄这么大的时候看起来还胖胖的呢，当时为师还担心，若是不抓住你们一把，你们都会顺着下坡路滚下去。”
“才没有胖到这个地步嘞，而且我的小时候能叫胖吗？那个叫婴儿美！”
柳清风微微一笑，只是悄无声息的来到少年身边，掀开麻布将手心对准了少年的胸口。
在这一瞬间，红薯可以感觉到自己气海之中的本命飞剑在悠悠作响，仿佛很是惧怕面前的这个青衫男子。
但女子在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师傅的企图，赶忙驾出本命飞剑对准青衫男子，仿佛只要不给个说法，那么今天他们之间就只能活一个。
是师傅就不能动手了吗？
在红薯眼里没有这个道理。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偶遇恶徒也要与之刀剑相向这就是她的剑道。
“你为什么要断他的气海？”
柳清风看着自己的这个傻徒弟忍不住扶着额头叹气:“我不是和你讲了吗？那个裴老头儿在小千里的身上下了手段，我把他的气海断掉，让小千里只能行武道，是帮他斩断因果，同时也不用担心百晓生那伙人在小千里的身上留后手，毕竟他们只需要练气师，不需要一个只会打拳的武者。”
“武道登顶那么困难，很多人都止步于武境，到了古稀之年才有望意境，可是这样人的大限也已经差不多了，况且我这个小师弟出了镇子日后肯定不会好过，怎么？你想让我代师授课？”听到自己师傅这么解释，红薯也放心了下来把本命飞剑回收之后静静的看着自己这个熟睡的小师弟。
不知为何越看越喜欢。
红薯不断的在自己师傅身旁来回晃悠，存在感十足。
“我倒是可以教他剑术，只是成为不了练气士的话，剑法就学习不了，对了，他叫小千里？姓小？哈哈哈，也太可爱了吧，小师弟，小师弟，这小师弟叫的一点也不虚。”
柳清风觉得自己这个徒弟哪里都好，就是说话太烦人了，但没办法，谁让是自己的徒弟呢？
“他姓余，剩余的余。”
红袍女子不管，越过自己这便宜师傅蹲下身子用手指头轻轻的戳着这半个小师弟的脸。
只在一瞬间女子就感受到了手指那温软的触感，随后用发现新大陆似的表情眨巴着眼睛看着师傅。
柳清风看着这一幕温和的笑着。
月光透过瓦片照射在三人的头上，内心竟然有些怅然。
没有来的忆起一些往事。
好像当年自己也带着小丫头去戳弄他大师兄过。
那天也是如此明月，也是如此佳节。
这小丫头笑容还挂在自己的心里，只是自从大师兄死后，好像她就把它藏起来了。
听别人说起，这小丫头在外面好像从来都不想如此笑过。
柳清风觉得这样不好，但是很多事情他也有错，他也说不了什么。
就像他当年没有选择阻止他的关门弟子一样。
“师傅，我们以后还能像这样说话吗？”红薯看着自己小师弟的脸，轻笑一声后突然说道。
说实话，他们也确实没有这样好好的说过话了，每次这小丫头都是一脸不耐烦的破开天幕，说了几句话，问过几次剑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
老人也是会孤独的。
老人也是会感伤的。
他不可能不想他那个关门弟子。
只是不愿想，不能想。
把内心的亏欠都偿还给这个世界，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于是微微一笑:“行了，都聊那么久了，说吧，你这次来找为师有什么目的？该不会是喜欢上了哪家小孩？不会单纯只是来问剑吧？”
红薯破天荒的有些脸红，这位女子剑仙在别人的眼里，平常都是一个人盘腿坐在飞升台之中一副飘飘欲仙，高冷无关红尘的神仙样子，只有待在柳清风旁边才会有那么一点点小女孩儿的模样。
“不知道，想来就来了呗，怎么？徒弟想师傅就不能成为理由了吗？”
柳清风点了点头轻声道:“剑客大自由。”
女子其实还有一物没有拿出来，刚想递出来却感觉为时已晚，要交出之物，正是象征着团团圆圆的中秋月饼。
这时一旁的少年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睁开眼就看到一位红衣女子和一位青衫男子，两人模样美若天仙，美轮美奂，简直就像人间仙子流落凡间，配成一对。
一时之间让少年郎还以为自己还在做梦，若不是认识这个柳清风，恐怕少年郎又会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吧。
少年郎试探性的问道:“柳哥？”
这让一旁的红衣女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师傅常说过自己收了徒弟好像都不是那么尊师重道。
大师兄如此，自己如此，没想到这新收的小师弟也是如此。
柳清风倒是没在意那么多:“是我，半夜来散散心，顺便来看看你。”
少年郎皱着眉头，忍不住埋怨道:“柳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我累成什么样子，现在浑身上下腰酸背痛……”
少年郎突然咦了一声。
因为睡觉之前浑身上下都疲乏无力，可是一觉醒来之后浑身上下居然都没有什么疲惫感，甚至感觉自己十分精神。
这是以往都没有的事情，但少年郎只当是自己睡了个饱觉，便也没有多想。
柳清风微笑道:“陪先生我出去走走吧，顺便再为你介绍一下身边的这个姐姐。”
少年郎也没有想什么披上衣服就走出了门外。
三个人站在月光下，顺着溪流向着远方走去，少年郎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但依然没有多问，只是静静的跟在两人的身后时不时的看上溪水上倒映着的月亮。
“这位长相美若天仙的女子，是我第二个弟子，主修剑道，兼修阵道，是你的师姐。”
听到师傅称自己为美若天仙，女子不由觉得有些羞愧，偷偷的一点脚尖踩在师傅的脚背上。
柳清风皱着眉头，暗中瞪了眼女子后就若无其事的看着少年。
女子偷偷的吐了吐舌头。
“师姐？我不记得我拜你为师过呀。”
清风微笑，平静的水面微微荡漾。
柳清风减慢的速度停在了少年的身侧，柳清风轻声问道:“算了，这件事倒也不重要，我先来问一问小千里想不想离开这个小镇啊？”
少年想了想不假思索的回答:“想啊。”
柳清风故作讶异:“为什么？是想父母吗？”
少年摇头:“不是啊，他们都不要我了，我为什么要想他们呀？先生是第二个问题件事的人，真是奇怪，怎么每个人来问我？”
“那又是因为什么？”
“不想辜负城隍老爷对我的期待呀，也想在外面闯出一番功名，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们小镇，也可以出去顺便帮裴爷爷宣传售卖水果，也可以帮陈爷爷去买几颗上好的烟草，当然还有魏叔叔，魏叔叔就经常和我说如果我以后出去了就帮忙找一个叫李不白的叔叔要几副字，还有虎哥……”
一些繁琐事多的数都数不清，少年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头挨个挨个的掰扯。
柳清风点头只不过半开玩笑的说:“怎么没有我呀？”
少年笑眯眯的说道:“因为柳先生一直都在看着呀。”
这时柳清风才开始认真的打量这个少年郎，少年郎的眼光明亮，目不斜视，正大光明的和柳清风对峙。
随后柳清风哑然失笑。
因为少年人的心里只有一句话:“柳哥就是柳哥，怎么总是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
同样红薯也可以听见少年的心声，又忍不住拍手叫好，捧腹大笑。
红薯倒也不是故意偷听，只不过本身本命飞剑的能力就是随心所欲，有些好奇，想听自然也就听见。
“哎呀，小师弟，你可真是单纯死了。”
少年郎又有些疑惑，毕竟他在这个镇子里从来没有见过这位漂亮的女子。
“小师弟？谁是姐姐的小师弟？姐姐又是哪里人啊？”
一连串的几个问题让这位红袍女子也不由的觉得有些棘手。
“当然是你了，小师弟，现在还不算，只能算半个，但师姐我哪里人？这可不能随便乱说，因为归根到底来说，我也算是这个小镇的本地人，当年划分天地……”
女子刚想继续说下去，但余光瞥了一眼自己师傅，柳清风食指放在嘴边，表示禁声。
女子默然点头，随后另一个手指头轻轻的戳了少年。
看着女子指着自己，少年郎歪着头疑惑不已。
“以后还是叫我柳先生或者师傅好了？”
少年皱眉发生的事情让他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柳清风知道一时解释不清楚，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的看着自己的一个半的徒弟。
一袭青衫忍不住感叹:“亘古而来多少神明离世，神位更替，万古不变的事情少矣无矣，旧神流浪凡间新神回归人间，只是人去楼空，黄鹤离去，千古年华虚度光阴，终不似少年游。”
“柳师傅还是一样喜欢多愁善感。”少年忍不住摇头叹气。
这让一旁的红衣女子原本有些兔死狗烹的心情顿时变得开朗起来。
哪有那么多悲观的事情呢？
其实走一步，眼睛就会明亮许多，路也就会变宽了。
柳清风不觉得尴尬微笑着点头。
“说的对极了。”
过了一会儿，柳清风就带着这一个半的徒弟原路返回。
一路上这个自称师姐的人就像个孩子一样朝着小千里问东问西。
“小千里多少岁了？”
“十岁。”
“哦，我认识一个和你年龄差不多大的漂亮姑娘哦，好像叫什么？慕容晓晓，也是挺可爱的小孩儿，怎么？要不要我帮你撮合撮合？”
少年脸红拒绝。
“素未谋面不会有心动，师姐，而且这种事情等我长大再说吧。”
红袍女子点了点头，但随后又想到了什么。
“你不会有喜欢的人了吧？”
少年忍不住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红袍女子笑嘻嘻的捂着嘴。
“你师姐我说中了吧。”
少年默默点头。
“怎么？哪家姑娘？要不要先订个婚？放心师姐我给你包办到场！”
柳清风忍不住对着红袍女子的额头就是一个板栗。
红袍女子赶忙捂住额头忍不住抱怨:“好痛的唉！”
柳清风淡淡道:“明天我就去找老魏，到时候你就拜我为师，给我敬酒茶，我呢就带你看书识字，练武学术。”
红薯有些羡慕的说道:“小师弟呀，师姐我都没有这个待遇呢，当年拜入师父门下，师父只给了我一部剑决和几句心得而已，能跟着师傅一起游历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跟着先生一起在镇里面随处乱逛？当街溜子？”少年郎想都不敢想。
这要是被镇里的几个爷爷看到了他们肯定会骂自己不务正业的。
女子忍俊不禁，只能抿着嘴，轻轻的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
并悄悄的对着小师弟竖了一个大拇指。
就连一向好脾气的柳清风此时也不由的觉得有些无语。
合着自己每天帮镇子巩固屏障，运转气运，帮新神们建立本命物在这个小子眼里都是摸鱼不务正业呗。
“上次我和虎哥走回家的时候，柳先生还一直跟在我们的屁股后面打着伞，不知道干什么呢。”
这时红薯就涌现厌恶的目光看着一袭青衫。
合着你们在我脚底下上厕所的事情你是一点都没说呀。
柳清风扶着额头忍不住叹气。
“难道在你眼里为师就一点优点都没有吗？”
少年想了想，倒也不觉得他自称师傅有什么错随后说:“长得好看？”
“有多好看？”
“和我一样好看。”
这是柳清风和红薯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走着走着，晨曦就已透过天空的幕布缓缓的露出头来，阳光洒在三人的身上，透露着些许温暖。
中秋佳节已然过去，该分离的人总会分别。
时日不待却自会长相厮守。
月儿圆圆明明，太阳总是露出了小半个头。
女子伸着懒腰露出苗条的身姿，这时少年才恍然想起问道:“姐姐怎么称呼呀？”
女子用手指头轻轻的点了点少年的额头:“叫师姐就好啦，名字的话，就叫我红薯。”
“好的，师姐。”
而女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额头，赶忙从自己的腰间的腰带里面掏出了一把只有一根手指头长的小剑递给少年笑眯眯的说道:“哎呀，既然你我都是师姐师弟的身份，那我就送你一个礼物，就当初次见面留个好印象，这把飞剑里面温存着我的些许剑意，必要时捏碎相当于一位的羽化镜的全力一击。”
小千里虽然听不懂什么是羽化镜的全力一击，但小千里知道只要别人送礼了，不管对面是有意无意善意还是恶意那你就一定要还礼，小千里接过之后也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一物递给女子:“这个是裴爷爷送我的，说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摸着很温暖，到了晚上放在怀里还会放光哩。”
女子刚想接过，原以为是什么稀奇的石头，但随后定眼一看，眼神之中是藏不住的震惊，接着就是愤怒，因为少年的手中的东西可能别人不认识，但只要踏入了金丹，就一定不会陌生。
柳清风忍不住叹气。
自己这位老友真的是疯了。
女子看向自己的师傅，柳清风点头示意女子可以接下。
女子郑重其事的接过这枚仙丹，随后抱拳告别。
“师姐我现在有点事情要去办，小师弟，那我们晚上见？”
少年有样学样的抱拳:“晚上见，师姐。”
女子随后微笑回应，从气海之中驾出自己的本命飞剑，对着天空递出一剑，划开天幕就化成一道白线就朝着小镇里面冲去。
少年目瞪口呆的指着女子飞去的模样。
仿佛在跟柳清风说“你难道就不感觉到惊讶吗？”
柳清风微笑着拍着少年的肩膀，他从来都不喜欢拍别人的头。
因为上一个被拍头的少年已经身死道消融入这个世界之中。
柳清风淡然道:“你现在是我的弟子，以后你当然也可以办到。”
————
女子飞到一处院子上方，看着正躺在竹椅上面喝着闷酒的老头，老头此时也发现了女子，但并不认为会发生什么，还以为是打过了那个柳清风，于是笑意更甚，但下一秒女子就冷笑着将手中长剑缓缓指向躺在竹椅上的老人用嘲讽的语气说到:“晚辈辈萧红薯，向裴仙问剑。”
而老头此时被惊吓而起，刚想问问这丫头是不是脑袋被打坏了？抬起头来看见女子手中的仙丹，随后便明白了什么，只能气笑道:“请出剑。”
————
隋莺歌此时还没睡醒，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忍不住皱着眉，起身打开门向外瞅去。
“大清早的还他妈让不让人睡个好觉？咋的？大中秋的你要杀猪啊？”
这不瞅不知道，一瞅吓一跳，因为此时的裴老头，正被一名飞在空中的红袍女子打的抬不起头来，只能被迫的用手防御着女子的剑气。
此女子身上披着一袭红衣，下半身则是穿着棕灰色长裤，一边挥剑上身的红衣便会随着剑锋波动。
女子长发及腰，飘飘摇摇随风而行，此身犹如此剑，挥砍锋利又富有柔情。
甚至女子此时还能有余力用眼睛撇了撇正在偷窥的隋莺歌。
高大少年咽了咽口水赶紧关上门双手合十:“看不见俺，看不见俺，看不见俺，看不见俺，看不见俺，俺会三味真火，俺还会隐身。”
而此时的客厅内隋杨和张爱早就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外面打斗的声音。
高大少年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坐在那里也赶忙走了过去，随手搬了一个板凳，就朝着自己的父母抱怨。
“不是，外面有那么大的事情怎么还不提醒俺一下？”
“我和你妈打赌呢，看你出去之后事先和美女打招呼，还是先去找小裴逃命。”
高大少年郎忍不住白了眼自己的父亲，但随后又有点担忧的问道:“这位漂亮的姐姐是谁呀？为何如此凶猛？竟然能把那个裴老头打的不敢还手。”
要知道这个老头可以说的上是在少年印象里最能打的那一批人了，至少在这个镇子里裴老头就是天，那个地就是刘海了。
“也不能说不敢还手吧，要说用出全力的话……”
“那老头能赢？”
“不是，在这个小镇里那女子重伤裴老大死，若是出了小镇外，女子毫发无伤，裴老大尸骨无存。”
高大少年忍不住惊叹一声:“那个姐姐这么强啊！”
但随后高大少年又有些担心:“那老头儿该不会会被这位神仙姐姐打死吧？”
“确实很强，毕竟她是那位前辈的徒弟，同时还是一名阵士，在特定的条件下，其实就连那位前辈也拿这位姑娘毫无办法，不过你一个神仙称呼别人为神仙，这样就不太好吧？”
隋莺歌深以为然的点头:“人族现在的确百花齐放，不能把他们当做以前的人看待。”
一旁的张爱发话了:“放心好了，他们不会打生打死的，毕竟镇里还有那位前辈的存在的。”
“那个和俺称兄道弟的镇长？那小老头那么厉害吗？”
张爱冷笑:“他也配？”
隋莺歌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前辈到底是谁，只能疑惑的问:“那是谁？”
“柳仙。”
众人默然。
在那个亘古时期，他们这些新神还没有诞生之时，这位强大的存在就一招在整个神族独领风骚。
柳仙，一片柳叶斩万仙。
过了一会儿门外便没了动静，这时他们一家子才敢探出头来看看外面的情况。
此时的红衣女子不知去向，隔壁的院子已然倒塌，只剩下一个双手满是伤痕，气喘吁吁的老头一个人在那里破口大骂。
不过骂的倒不是那个女子。
“你他娘的狗屁柳清风！不知好心的东西！我给你徒弟送了那么一份大礼，你居然恩将仇报！良心被狗吃了！不对，树心被狗吃了吗？”
这时又一道白线划开天幕，只是这次既没有落下什么飞剑，也没有什么女子剑仙，只是传来一句幽幽的声音。
“闭上你的狗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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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里的一处书院内，一名身穿白色衣衫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手里握着一根两寸长的毛笔认真的写书抄字。
等到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了屋里这位白衣先生才慢悠悠的放下笔起身来到门口随手抄了个板凳，就这么干巴巴的坐在那里，此时大门还没敞开，这位先生就这么坐在门内等待着某个少年郎开门。
可等了一会儿，外面的确有个人站在那里，但这位先生皱了皱眉，随后抄起板凳就朝着外面扔去。
外面只听惨叫一声。
“不是老魏，你不至于吧！”
白衣先生气笑道:“姓柳的，别在这儿跟我瞎掰扯，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儿？”
外面的青衫男子缓缓推开门，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麻衣的少年以及一位身穿红袍的女子。
白衣先生用余光瞄了眼着三人，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红袍女子笑嘻嘻的上前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啦，魏老爷。”
白衣先生对着红袍女子点了点头，随后有些没好气的对着这位青衫男子白眼道:“现在就要拜师了吗？当初不是说要过12岁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有太多事情需要我们去做，不能站着茅坑不拉屎，不是吗？”
白衣先生嫌弃的看着他没好气的说道:“余千里还在这里呢，说话注意点，镇子里的那几个老头老奶奶都不会这么说话的。”
“就是说呀师傅，我小时候那么调皮，多半都是你带坏的。”红袍女子也在一旁挥着拳头愤愤的说道。
柳清风倒也不在意，大摇大摆的走进门内，甚至还四处看了看，最后在一处画面前停了下来。
“老魏你这个……”
“滚，不送。”
柳清风含泪看着这幅画，最后不忍的朝着画挥手告别，而一旁的少年却没感觉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没有感觉到柳清风有多么的丢人，也没有感觉到他们的对话有什么错误。
因为这一切都是平常会发生的事情。
这一切发生的事情以前都会经历，最后这个自己还未过门的师傅都会被自己这个白衣先生撵出门外。
好似一场大梦，只道是寻常。
红袍女子这时走向屋内，无意间看向了桌面上的那张纸。
纸上的油墨还很新，那是这位魏无忌刚刚写的。
“我来此处人间，挥手作别天地，山是山，水是水，如此山高，如此水阔，美哉，快哉！”
这时这位红袍女子一拍脑袋，赶忙冲向门外对着魏无忌说道。
“对了，魏老爷！姓李的那家伙，来的时候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魏老爷应付了一下柳清风，有些好奇的问:“他让你说什么？”
因为听到了昔日故友的消息，此时的魏无忌心情不由得好了起来，嘴角也挂些笑容。
“姓李的那家伙让我跟你说: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今日得闲酒一杯，身侧无人，椅子积灰千年，不知月是否还是那个月？盘子是否还是那个盘子？”
魏无忌哈哈大笑。
“低头满地霜，抬头白月光，故人依旧，只是略添白发几许，并无大碍，只不过下次你请我喝酒的时候得用碗。”
红薯点点头记住这句话抱拳以笑，魏无忌随后随手将柳清风之前看中的那幅画摘的下来。
“萧红薯，这副《水天一线》图就赠予你了，现在还没有画龙点睛，回头只需在图上几笔注入神魂就可以当做一个小天地，就当是对你的报答了。”
红袍女子嘴上说着无功不受禄，无功不受禄，但身体还是在旁边青衫男子怂恿下接过这幅画。
而柳清风一看到这幅画就马上想要接过把玩一番。
可谁知下一秒为魏无忌去冲上前去，把画稳稳的抓在红袍女子的手中。
“这是给孩子的，不是给你的。”
柳清风悻悻然的收回手礼貌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
“谢谢魏老爷。”
红袍女子朝着旁边的师傅玩笑着吐舌头。
青衫男子无奈的抚着额头淡笑着。
说是淡笑其实不尽然，因为柳清风一路上都是笑眯眯的，这一刻只是笑意更浓而已。
少年这时则拉着魏无忌到一旁低声说:“柳哥让我拜他为师，你说我是拜还是不拜呀？”
魏无忌皱着眉疑惑的说:“你不想拜他为师吗？”
“不是不想，我是觉得这样子有点摸不着头，好像这件事根本就没有我的事情。”
魏无忌点点头轻声说道:“如果是觉得无所谓那你就拜吧，其实实不相瞒，你所谓的这个柳哥其实是我们小镇里学位最高的，同时也是学问最高的，虽然不说比我高多少，但至少比我高一层楼还是有的。”
少年若有所思的点头。
“原来柳哥的学问那么高，但是我如果拜他为师的话，那我是不是就不能帮魏叔叔磨墨了呀？”
魏无忌先是一愣，细细琢磨了这句话，随后哑然失笑。
“拜他为师不好吗？为何还要想着给我研墨？”
“有些事情我还没做完，做完了才有信心走下来的路……”
魏无忌一拍少年的头，少年郎赶忙捂着头，连忙叫疼。
“我是不是平时罚你蹲马步蹲少了呀？还想着跟我一起？难道不应该想着讨厌我，赶紧离开我吗？”
“做错事了就要接受惩罚，更何况魏叔叔从来不会无故罚我，心甘情愿受罚当然不会觉得魏叔叔讨厌，只是那些罚的也太过严重了些，只是多磨了一点就要蹲一个时辰，心情不好时还要拿棍子抽我，要是能轻一点那就最好最好了。”
听少年郎这么解释，魏无忌的神色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知错认错改错，才能做到知行合一，成为一个完人，但这样的路终究还是太长了，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路，又有何意义走？
“小千里是不是从来没有讨厌过什么人？”
小千里想了想，随后点头道:“大家都很好，为什么讨厌大家？”
“刘麻子长得那么丑，也不讨厌？”
“长相是天生的嘛，他也决定不了，而且刘哥哥是好人，经常帮我剪头嘞。”
“还经常上城隍庙里偷东西的那个王中亚呢？你总不能说他是好人吧？”
“走投无路的时候，哪怕是我也只能想到偷吧，谈不上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
“一直飙脏话的刘老头呢？他可没逮着你少骂过。”
“老爷子心里有怨气，骂我是正常的事情，只不过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怨气，也不讨厌他。”
“那镇里头那几只大鹅呢？”
少年可能是觉得魏叔叔问的这个问题有点傻随后呲着牙笑着回答:“他们是动物嘛。”
白衣先生随后严肃的问道“那倘若我今天告诉你那王东亚偷东西就是不对的，刘老头骂你也是因为单纯觉得你恶心，大鹅就是觉得你比较好欺负，又会讨厌他们吗？”
少年想也没有想朗声回答:“不会呀！”
“这次又是为何？”
少年学着自己那还没有过门的师傅拢着袖子微笑说道:“因为已经过去了嘛。”
其实一旁的柳清风一直都在偷听这里的对话，在前面对话的时候，柳清风一直都在皱着眉，就连一旁的红薯也觉得如果把自己换成他的位置，那自己肯定只会出剑，管他对错做甚？
直到听到少年郎的回答后，他们两人才相视一笑。
对呀，已经过去了嘛。
别人讨厌我，那是别人的事，那是以前的事，和现在的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要是想做好，那是我的事情，我能不能做好还是我的事情。
走在一条道上哪有什么捷径可言？
只有做到不放弃思考，一直向前看才能在这条道上越走越长。
走上了一条完人的道路，这是什么？坏事吗？
其实不尽然。
只要自己想走，路就在脚下。
何人能拦你？
魏无忌听到这个回答哈哈大笑，双手重重的拍在少年的肩膀上。
少年也被拍着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忍不住想自己这个魏叔叔明明是个读书人，为什么力气那么大呀？
“别想那么多了，拜这个人为师绝对不会有错，也不用担心不能为我们这些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做什么事，用不着你做，也不需要你做，你只需要平平安安的长大这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回报，孩子有学问比什么都重要，记住了，跟着这个人学习，不仅要学武，还要多读书知道了没？”
少年重重的点头。
“行了，去找你师傅吧。”
魏无忌轻轻的拍着少年的背，但嘴角的微笑却是如何也压不住。
红袍女子在一旁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自己的师弟以后的成就肯定不会低。”
柳清风不以为意的点点头:“那可是，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徒弟。”
“真的不让他成为一个炼气师吗？这种好苗子拿去习武真的是爆残天物啊！”
青衫男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起身走出门“走吧，拜师怎么没有人随礼？这可不太好。”
红袍女子无奈一笑，蹦蹦跳跳的跟在自己师傅后面，一旁的少年也赶紧走了过来，这对师姐弟相视一笑，随后不约而同的朝着屋子里正在抄书的白衣先生挥手告别。
白衣先生微笑，没有扭过头去，只是将手高伸着轻轻挥着。
小千里也算自己半个弟子，这小丫头也是，当然还有那一位，这柳清风的三位弟子可都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呀。
白衣先生轻轻的笑，随后伸手朝着的漆黑的墨台慢悠悠的开始研墨。
突然灵光一闪，白衣先顿时感觉思如泉涌，执笔就潇潇洒洒的写下几个大字。
“非是吾辈不自由，早有浮事立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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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师徒三人挨家挨户跑完了整个小镇，不是上门要彩礼，就是上门讨个彩头，谁家的老头放个屁，柳清风可偷记得一清二楚。
这一走来走去，时间好像过的也就没有那么慢了。
只不过小千里总感觉自己背后长了眼睛，到哪里都好像是被人瞅着的。
路过陈爷爷家的时候，陈爷爷还面色古怪的拍着自己的肩膀让自己好好学习，不过还是不要学柳清风这个人好了。
对此小千里深以为然。
忙碌的一整天，傍晚的余晖也总算是照到了三人的身上，告诉三人可以休息了。
红袍女子累的直接蹲在地上，让自己师傅背着自己走。
柳清风呵呵笑道:“我们萧大剑仙难道不会御剑飞行吗？非得折腾我一个老头子？”
小千里也累的差不多，反正这么一得空也是蹲在地上不愿意起来。
面对这位弟子，柳清风还是很愿意舍得下老脸来，于是便蹲在地上背起小千里。
小千里双手搭在这位青衫先生的肩膀上，感受着秋风拂面，抬起疲惫的眼眸，顿时大放光彩。
远方游人嘻笑打闹，这里老人扶须而笑，指着远方，指着天边，指着地下，聊千万事。
树上鸳鸯麻雀黄鹂叽叽喳喳叫不停，又因为儿童在底下玩耍，振翅而飞，飞向天空。
此方光彩，这是少年不曾感受过的。
当时趴在裴爷爷的背上，没有来得及观赏这幅美景，而现在就是感觉如此之美，好像从未有过。
他们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停停歇歇，笑谈打闹就这么回到了镇长的院子。
时间不多不少，刚好月亮已然至天空高挂于明镜之上。
月儿依旧圆圆明明。
此时的三人变成四人。
镇长像是早就知道他们三个人会回来一样早早的就搬出大木桌炒了一大桌菜，给三个人轮番端茶倒酒，而小千里看这个镇长只是越看越古怪。
因为这位镇长长得和城隍庙里面的城隍老爷长得也忒像了吧。
红袍女子也是一脸好奇的打量的这位自称镇长的。
毕竟距离上次来这个镇子也已经是十年多前的事情了，十年前的镇长还是一个老妇人来着，那么估计现在也应该是圆寂了吧？
“今个儿吃好喝好，吃饱喝饱，不想家。”镇长在一旁拍着肚子大笑道。
柳清风则是不以为然，轻轻的抿了一口杯中的酒缓缓说:“人生天地间，须臾不得已，每一个人出乡的目的都是为了能够风风光光的归乡，只不过常常事与愿违，大多时候这个世道都不会给这些游子满意的答案，所以出门在外的游子们无时无刻不是在想家，那些说不想家的无非都是因为自己在外面混不好吃不开，没有落到什么好名声，回到家里也只是给人笑话，所以才没有回去吧，不过说到头来，我们好像每个人都离家太远，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小千里轻声说道:“我觉得这里一直都是我的家呀。”
柳清风点头，轻轻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这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红衣女子也想学自己师弟那般，刚想开口就被师傅夹菜堵住嘴，女子狠狠的盯着青衫先生，一口下去差点没把柳清风的筷子咬断。
柳清风不由气笑道:“我的弟子难不成是条小狗吗？”
女子冷哼一声扭过头去，镇长在一旁则是看的胆战心惊。
自己比不过这些神仙，没想自己他妈连个人都比不过呀！
女子喝酒明显比自己师傅气派许多，一口一杯从不含糊。
柳清风说是小酌，那就绝不喝多，一杯喝去三分之一后，便又开始和镇长与小千里相互开玩笑，吹牛逼，喝了半天倒也没怎么醉。
杯子本来就不大，这一来二去，旁边的萧红薯喝了个醉醺醺，小脸微红，眼神也好似是被一层雨幕遮住，虽然说女子酒量不行，但说实话酒品确实好。
喝了个叮当大醉，也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师傅默默不言。
“师傅，你要吃吗？”
女子从腰间的储物袋中掏出一精美的食品盒，随后精致的摆在桌子上。
柳清风刚想说着，为什么有好吃的不早点拿出来，现在都酒足饭饱，拿出来做甚？
只是看到这盒之物时男子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愣了一会儿，柳清风便放下酒杯，笑着抚摸着红袍女子的头。
“抱歉啊，昨天的中秋节为师又爽约了。”
女子迷迷糊糊的摇头，只是口中不断呢喃，“吃月饼，在团圆。”
柳清风发了月饼，一人两块，不多也不少，其实就连镇长也没有想到自己也能有一份，但也丝毫没有觉得受之有愧。
“得亏是买了那么多，要是换成我们老家那边只买一块月饼，这不得切成七八个，流落四方啊。”镇长哈哈大笑说。
“去你大爷的。”
哪怕过去这么些年，柳清峰也不得不承认。
这位女子剑仙，做事确实比自己漂亮的很呐。
只是柳清风这个时候也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少年吃月饼干的呛着了脖子一时着急竟然拿错了自己和师傅的杯子，一口灌下。
刚开始少年并未有什么异样，只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这口酒到腹中，随后又有一种火烧感，刚想开口说话，但又感觉整个舌头都在打颤，站起身来，刚想活动下，就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不一会儿就趴在旁边呼呼睡去，倒地不起。
柳清风还在一旁感叹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的时候，这对师姐师弟就早已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直到均匀的鼾声传入这两位老人的耳中，两位老人扭头看去，才看见这温馨的一幕。
高大的红袍女子轻轻的搂住小千里，一边说着迷糊话又一边流着口水，口水滴在少年的头发上，让少年感觉难受无比，却又似在做噩梦咕咚咕咚推开女子，刚想转身却又被女子抱住。
直到柳清风伸手轻轻的将女子的手拉开之后这位女子又转过头去搂住自己师傅的脖子。
镇长则是抱起小千里就往屋内走嘴角如何都压不住笑，“这小孩儿总算是让人不省心一次了。”
柳清风洒脱一笑。
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子，那么久了，这位弟子也确实该放松一下了。
“师傅，师兄，改天在一起喝酒呀。”女子说梦话，但笑容却是融入了先生的心间。
先生不知何时泪流满面，只是嘴角仍是挂着淡淡微笑。
“嗯，虽我那傻徒弟身不在此处，但为师相信，有缘自会重相逢。”
这位先生挺直了几千年的脊背，在这一天微微松下几分，只是青山依旧，微风拂面，不减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