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贫道已至庙门口而不入，就是怕贫道的气机惊到庙中事物，白天寻不见根源，夜里就溜掉了。”张道人紧紧跟在张生身后，用张生的身体挡住自己。又是一个夜晚，两人已经到了破庙外。

“道长，我还需要进去吗。嘿嘿，主要是担心给您添乱。”

“你之前所言，面对突然出现的厉鬼，尚能侃侃而谈，还差点骗过鬼。原来是吹牛，你可知贫道收徒有三不可……”张道人语气不善的道。

“我这人一紧张就容易胡说八道，从小就这样，天戒！”张生生怕道人不信，举起三根手指赌咒道。

“你想从我学道，临了怎么怕了。一个鬼就畏手畏脚，只怕是不能托以大事，贫道怕是看走眼了。”

“我不怕鬼，我就怕没学过道法，拖了道长的后腿，耽误了您捉鬼。”

“勿怕，用你的气息遮掩我，再辅以法术，邪祟便不能察觉我。你且去推开门，心中记得默念“清心若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然后再缓步进去。”张道人知道，当人的注意力放在操作细节上，往往就会暂时忘却这件事的后果，以及原本带来的恐慌。

张生清楚，自己说要拜师，未必有多诚心。一方面实在没生计了，看道士受人尊敬，在这个时代应该是一份不错的职业。另一方面则是对神仙妖魔鬼怪的无比好奇，总想着接近一点，真个要碰到，十有八九是会吓的腿软的。

但不知怎的，手碰到门后，张生忽然不慌了。事已至此，既然退无可退，莫如勇往直前，死也不能死的太难看了。

庙门本就松动，被张生不知轻重一推，吱——碰！一阵风从内里倒卷出来，周围瞬间变暗了，四周原本烦人的虫鸣声瞬间消失。进的庙来，张生只见庙中央一尊残破的泥像，整个头都不见了，也不知是供的谁。泥像前放着两个小圆凳，显得格格不入。

“张道长，鬼好像不在家，接下来怎么办。”张生一进来就呼唤张道人。

张道人嘴角忽的一咧，径直走了过去，坐到其中一张凳子上，用手拍拍另一张凳子，招呼张生同坐。

“不急，等他出来便是。”

“你还记得昨晚是什么时间见到它的？”

“不记得了，当时饿的睡不着，看书半天看不进去。”

张生倚靠在庙柱上，还是同一本薄书，就着张道人提前备好的烛光，轻轻翻看。

“咦？你这书哪里来的！”张道人不经意瞥到书上文字，面色难得的严肃起来。

“啊，这书……那什么……让我编一下，不是，我想一下哈……”这书是张生很喜欢的一本网文，特地买的实体书珍藏，穿越来没多久，保管不力已经脏破的不成样子了。

“嘘！来了！”张道人空着的右手连续捏了几个手印，复又临空画了几笔，张生好像真的看到有个奇怪的图样，然后张道人就消失了。不是肉眼的消失，张生也能看见他，但张道人却永远进不了眼睛的焦点，会让你自然忽略他、忘记他。“别乱动。我在呢，你别害怕！”

张生激动的浑身颤抖，这世界真的有高人啊！这大腿我一定要抱住！！

烛光忽的跳动明灭了一下，一丝沉香飘进嗅觉，张生想到这可能是某个腐烂多年的尸体的防腐剂，肠胃有点反酸。

“兄台来的倒是早，只是怎么还不上来，莫要误了时辰……此去投胎，黄泉路正好同行。”一袭红袍的长舌鬼愣了一下，好像在说今天的台词有点耳熟。

一边说着，一边把红菱挂上去，打上了结。正要把头伸进去，一只脚从另一边钻了进来。

“不对，弄错了。”长舌鬼一愣，顿时不满了，说罢还想继续示范上吊绳的正确用法。

“我没错，是你弄错了，所以你才会变成鬼。”张道人问道。“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天涯同路鬼，黄泉道上伴。”明明是张道人在说话，长舌鬼好似毫无知觉，仍对着张生机械着说道。这句台词是不是也有谁讲过。

“你是哪里的鬼。”张道人继续问道。

“余县以西十二、三里，桑李村。”

“你既然是城外的鬼，为什么要进城投胎？”

“听人说这里投胎能走捷径。”长舌鬼眼神迷离，好像忘记了什么。“谁对我说的呢？……”

“你活着的时候叫什么名字。”

“李木。”

张道人捏一道剑指向长舌鬼挥去，张生看时不觉得如何快，只觉得天地间只剩下这支手，正在视野中无限放大。长舌鬼便哄地一下，像烟雾一般炸散开来。张道人又用衣袖甩了一下，平底立时腾起一阵风来，旋即吹散开去，原本沉闷空气顿时清新许多。

张生目瞪口呆，“道长，这就没了啊？”

“区区一野鬼，不过凭天性胡乱修炼一二十年，寻常练气二、三层的修士也能轻易擒拿。回去后，若旁人问起经过，你却不能直说。不要乱想，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方才看似随意一指，是有名堂的，没有三十年真功做不得。别说一个野鬼，就是化形数十年的精怪也吃不起一指。可在寻常人眼里呢，只会觉得鬼怪邪祟不过如此，继而轻易涉险。除妖捉鬼之艰险，他们哪里晓得，只会凭白断送性命。”

“明白了，不过道长，我怎么办啊，今天以后，赵员外府上大概不会继续容我住。”张生眼睛眨个不停，拼命暗示。

“谁说完事了。”张道人斜眼看向他道：“贫道只是打散其形态，并没有灭杀此鬼，而且事情也远没弄清楚。第一，庙里今后无鬼，需有人告知赵员外一声，他家要修别院可以动工了。第二，鬼名李木，其气青清，足见未曾害人性命。还需要有人去城西桑李村一趟，从根源解决问题。第三，你的事嘛，等你办完前两庄事情后再说。”

“我懂了，这就是修行中人对弟子的入门考验吧。张生一定不辱使命！”

“放心吧。你既然诚心学道，纵使我收你，也会给你推荐个去处。纵使去而无获，只要你坚持，早晚将入修行界。”道士还想张口，张生连忙打断，怎么期待值越说越低了。

“师父你快别说了，我这就去。”

料张生走远后，张道人反手五指成擒，掌心凝聚出一球状闪电，滋滋电流声乱响。他面向庙中泥像，厉声喝道：“你枉受香火，自家庙宇却成了鬼怪随意进出的藏污纳垢之地，你当的甚么神明！凭甚得享供奉！看贫道破了你道场！”

张生快乐的走在去赵员外家的路上，背后突然一股气流凶猛地冲过来，将他撞了个趔趄。路边的一长串店招更是噼里啪啦掉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