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漆黑夜色中，一道苍白的闪电划过，朦胧的天空如扎破的气球，雨水瞬间将天地淹没。

夜色下行人纷纷抱头鼠窜，骂骂咧咧的找地方避雨，雷声，雨声，踩水声，孩童的笑声，叫骂声，呼喊声，手掌与屁股的碰撞声，孩童的哭声，彻底将夜里的寂静打破。

“哇啊！”

城南的一间普通院子中，好像被外面的繁杂吵到，一道婴儿的哭声随之响起。

灵堂中，江瀚正看着妻子的牌位怔怔出神，眼角不知不觉间已经湿润，直到听到儿子的哭声手忙脚乱的哄了起来。

“哦哦，不哭不哭。”

随手揉了揉眼睛，江瀚手臂不断晃动，尽量让浮动的内心安静下来，妻子怀上的时候有多开心，如今看到孩子却只有悲痛。

怀里的孩子好像也察觉到他父亲的痛苦，慢慢安静了下来。

江瀚是个读书人，父母意外去世后就没能继续读下去，读书期间也学了些算术，便在另一个镇上酒楼做账房。

酒楼掌柜也是个有能力的，江瀚跟了他几年，手上攒了一些钱后，在城南的巷子里买了一个小宅子，经人介绍和现在的妻子结婚后，人生也算完满。

虽然他读过书，也知道唯有读书高，但本身也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既然当时没有读下去，他也不强求。

况且，如今的生活也并不差，平时忙完店里，就和妻子出门逛逛，晚上回来再一起玩玩游戏，也算自在。

妻子是掌柜的给他介绍的，是他一个远房亲戚的女儿，父母刚离世，人很漂亮，只是从小体弱，不然也轮不到江瀚。

江瀚虽然说不上多出色，但也算是有模有样，在他老家那十里八乡也算是个俊后生。

婚礼后半年时间妻子就怀上了孩子，江瀚喜上眉梢，花了点钱请朋友和店里众人吃了一顿。

哪知天不遂人愿，孩子出生之后，妻子也因为体弱，生产后没几天就离世了。

他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好在她看到两人的孩子出世，想到她见到孩子时的笑容，江瀚嘴角不自觉抖了抖。

今天刚把妻子下葬，江瀚回忆起妻子的音容笑貌，勾起的嘴角缓缓放下。

“哎——！”

江瀚重重的叹了口气，看了眼襁褓中已经沉沉睡去的孩子，将他放在旁边的摇车里。

两人给孩子取名叫江海，海纳百川，江瀚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心胸宽广，容纳万物。

而且瀚海一词，取海字也等同于江瀚的延续。

感受到堂门外伴随着雨水带来的潮湿空气，江瀚放轻脚步，缓缓将门合上。

拴上门后，抱着小江海朝屋里走去，最近因为妻子的丧事，而且还要照顾孩子，一直没睡过好觉。

若非有几个远房亲戚和店里朋友的帮忙，估计早就熬不过来了。

江瀚躺在床上，看了眼旁边的孩子，缓缓闭上眼睛，心里却一直留意着旁边的动静，生怕孩子突然间醒了过来。

但这一闭眼却直接睡了过去。

“哇啊啊……”

五更时，一阵哭声响起，江瀚眼睛还没睁开，身体腾一下坐了起来。

他最近的睡眠很浅，孩子刚出生不久，一尿床就哭个不停，披上衣服给孩子换完尿布后，将孩子哄睡去。

看了眼天色，江瀚匆匆来到灵堂，见妻子灵前香火果然已经熄灭，却发现长香只余下两根。

江瀚恼火的拍了拍自己脑袋，这几天事情太多，居然忘记补充了。

这天色多数店铺应该还未开门，看来只能去凶肆买了。

想到这，江瀚回屋看了眼正在睡梦中的孩子，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雨还没停，但只余蒙蒙细雨，地面积了不少水，江瀚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回屋取来灯笼点燃后，撑开伞凭借着记忆和微弱的光线避开积水较多的地方朝凶肆赶去。

这一出门，细雨夹杂着冷风一激，江瀚直直打了个激灵，头脑也清醒了过来，脚下一顿。

才想起妻子已经下葬了，不需要每时每刻都注意着香火燃尽了，只需初一十五上几炷香就可以看。

“既然已经出来了，还是去买点吧……”

江瀚回头看了眼透过灵堂摇曳着的烛光，口中喃喃念叨了一句。

凶肆在城南民房的角落，江瀚怕孩子突然醒了，回过头，脚下一路小跑。

就在江瀚埋头赶路时，听到远方传来兵器交击的声音，江瀚心中一惊，连忙靠墙而立，将手中灯笼吹灭。

大周以武立国，管控之下，一般来说武林人士是不敢在城镇中乱来。

但侠以武犯禁，城内百姓偶尔起来就发现自己亲人朋友消失的事情，屡见不鲜。

城中军队，捕快，只要发现自然不会放任，但收到消息或是赶来都需要时间，这时间够普通人死很多回了。

而且不巧的是刚下完暴雨，如今雨水还未停歇，或许捕快都不知在哪睡着了。

江瀚如今虽然因为妻子的死，一时不振，也有过死志，但他还有孩子，却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也不知是因为衣服鞋子湿了冷，还是因为担心自己性命不保，江瀚的嘴皮都有些颤抖起来，更别说双腿。

只能默默祈祷这些武林人士不要过来啊。

但事与愿违，兵器碰撞的声音不断向他靠近，江瀚无奈，四下打量，忽地心中一喜。

只见旁边巷子里有一个木板搭成，用于售卖的柜子，应该是周围哪家买卖所用，不知怎么没有搬回屋内，或许是相信放在这里不会有人要吧。

江瀚听着声音还有一段距离，连忙跑到柜子后面，看到柜子朝内一面没有封，也不管上面还在滴落的雨水。

将灯笼和伞丢了进去，随后扶着还在抖动的双腿连忙钻了进去，缩成一团。

就在江瀚钻进去不久，两道穿着夜行衣的身影一追一赶，兵器碰撞时在寂静的夜空中发出巨大的响声。

但四周并没有因为响动燃起任何一盏灯火，甚至本来亮着的星星点点的火光全都默默熄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