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安坐在直隶省甘丹市精神卫生中心住院部的椅子上等着抽血。他入院治疗已经一个星期。在被导师发现他出现幻觉后，林平安就被导师带着来了京城最好的精神科门诊。最终确诊为幻觉和感知综合障碍，鉴于林平安的幻觉已经出现具象化的情况，医生要求林平安入院治疗。

林平安还没有毕业，虽然导师对他颇为照顾，给他申请了奖学金，并且也带他做过几个项目，但是他手里也就只有几万块钱的存款，这些钱在京城住院怕是不够，林平安便推辞掉导师安排他住院的好意，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接受治疗。

一个星期的治疗，让林平安的病情得到了一些好转，他逐渐认识到那两位警察根本就是自己的幻觉，一开始两人还会纠缠他，但是在精神病院接受了药物和电击治疗后，两位警察渐渐从他面前消失。

精神病院的生活说不上枯燥，可能是服用药物的关系，林平安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前所未有的轻松，甚至坐在一个地方发呆都能坐一个下午。

在林平安前面抽血的是小王，小王今年才上高一，病情不重，抽血前特地嘱咐护士：“护士阿姨，你多加小心，不要把我的灵根给抽出去。如果灵根受损我就不能拜入灵剑宗学御剑了。”

护士年龄也不大，看起来也就是刚刚卫校毕业，听小王叫她阿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即敷衍了几句迅速地完成了抽血。

林平安等疼得咧嘴的小王用胳膊夹着棉签从抽血台前走开，就撸起一只袖子走了过去。

护士见林平安走了过来，脸上又恢复了笑容，甜甜地问道：“林博士，最近感觉怎么样？”

林平安笑着将胳膊伸了过去，说：“好多了。”

护士轻柔地给林平安采了血，就嘱咐林平安去吃药。

药是在所有人早餐前发给病人的，护士拿出林平安要吃的药，看着他一颗颗服下，吃完后还要求林平安张大嘴巴检查是否吞咽。吃完药后又是早餐。

今天的早餐是小米粥、饼和一些凉菜。伙食水平自然和北清大学没办法比，但林平安就是在这种集体生活中长大的，伙食突然变差又过上了这种半军事化的集体生活，再加上周围都是家乡口音，反倒让他有了回家的感觉。

吃完早饭，医生会查一遍床，林平安的主治医生叫赵建良，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斯斯文文的，看上去是个学识渊博的人。他问了问林平安的状况，也宽慰了林平安几句。

“你的病情可能是精神压力和思维过快造成的。像你这种天才人物，大脑思维速度远超常人，所以想法可能比常人要多。给你开的药里有能够让你放松的药物，你才住院这么几天，情况就有所好转，说明咱们的治疗方向没有问题。”

林平安顺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要是已经好转，能不能把电击治疗停了。每次电击治疗之后我都觉得自己好像是失去了一段记忆。”

赵建良说：“正因为好转了才要坚持一段时间。一般来说你这种情况，电击治疗要做八到十次。电击确实不舒服，但咱们尽量坚持做八次。”

林平安入院一周，电击隔一天做一次，今天正好是第四次。

林平安电疗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半，想着那种被电击的感觉，林平安还真有一点害怕。

医生查完房就没有什么事情了，这会症状比较轻的、没有伤人迹象的病患可以到娱乐室玩儿一会儿。

林平安自然不会做打牌下棋这种虐菜的事情。他向来喜欢看会儿电视。

他对节目内容没有什么要求，正好童童喜欢看少儿频道，于是他也跟着看起了猪猪侠。

童童不是小朋友，他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曾经是甘丹市作家协会的主席，但他在三十多岁的时候突然发病，时常将自己当成是六岁的小朋友。之后他的妻子和他离了婚，孩子也随妻子改嫁。他母亲在他四十八岁那年因病瘫痪，不能再照顾他，就将他送到了精神病院照料。好在他年轻时候写过两本书，至今还有持续的稿费收入，而且还有个弟弟，平日里负责给他交费和送东西。

“林哥哥，刚才孙大爷来和我抢电视，被护士姐姐给赶跑了。”童童的病情时好时坏，现在既然他看的是少儿频道，那么他应该是处于发病期。而他口中的孙大爷比他还要小两岁，总是声称自己被外星人绑架过，并且与一个女外星人做了配种实验。最近一直想要联系外星人，看看自己的孩子。

“没事儿，孙大爷可能是想通过电视机联系外星朋友。”林平安宽慰了童童两句。

童童又问我：“林哥哥你是博士，你说这个世界上有外星人吗？”

“你觉得呢？”林平安反问。

“我觉得没有。”童童说，“我听护士们说孙大爷是得了妄想症，是神经病。如果我也觉得有外星人，那我不就也是神经病了吗？”

“嗯。”林平安只能点点头。

童童也没继续骚扰林平安，两人相安无事的看了半个小时电视。半个小时后林平安打算去看看已经安静地去下棋的老孙头，童童却哭了起来。

林平安察觉到他哭是因为他不停的用手抹眼泪，电视上明明演的是搞笑的内容，童童却不停的掉眼泪。这个情况诡异，林平安赶紧呼叫护工。护工刚刚赶来，童童就开始嚎啕大哭。

“我好难过！啊啊啊！我好难过！”童童大哭着，“我想妈妈！童童想妈妈！”

更多的护工冲了过来，控制了已经开始发疯的童童。将他带离了活动室。

林平安不能上去帮忙，不然很可能被护工误判，连他一起带走，于是他只能拉开一段距离跟了过去。

童童跟林平安是同一个主治医生，赵建良从医办室赶了过来，带着童童进了治疗室。

一位五十多岁已生华发的大叔在林平安面前哭喊妈妈，这个画面还是很有冲击性的，林平安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难得多愁善感的掉了几滴眼泪。赵建良走出治疗室的时候，林平安还守在外面。

“童童怎么样了？”林平安关切的问。

“我给周童生打了镇定剂。他这些年病情很稳定，这应该是突发情况。”赵建良解释了两句就打算回医办室。

这时，一个护士从护士办公室那边跑了过来，对赵建良说：“刚刚周童生的弟弟打来电话，说周童生的母亲病故了，想要通知周童生，问您可不可以。”

赵建良一怔，下意识的看了林平安一眼。又对护士说：“跟他说先不要告诉周童生，这种刺激不是他现在能够接受的。”

等护士离开，赵建良用试探的口吻对林平安说：“这事儿真是邪门，冥冥之中母子之间好像真的有心灵感应。”

林平安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泄露这件事情的。”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赵建良拍了拍林平安的肩膀回了医办室。

林平安伤感的回到了自己的病房。五十多岁的童童失去了自己的妈妈，二十一岁的平安却从未拥有过母爱。

接下来的时间在沉闷中度过，直到快做电疗的时间，林平安才回过神来。

他自己来到电疗室的门口。

既然痛苦无法回避，就早日度过。

电疗室的门口有一排长椅，但实际上没有哪个患者会主动来这里等着“受刑”。大部分时间还是一些病人家属等待治疗时休息用的。

此时的电疗室还没有开门。附近也没什么人，林平安坐在椅子上发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个老头已经坐在了他的身边。

“小伙子，你是什么症状？”老头留着山羊胡，光看脸和发型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但老头身上却穿了一身西装。西装的款式和面料看起来应该价值不菲，但是和老头的脸搭配起来给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您老呢？您老是来治病的吗？”林平安将不想回答的问题反问回去。

老头笑了笑也没有回答林平安的问题，而是说道：“你叫林平安，因为总是看到不存在的人才来这里的。”

林平安有些惊讶，这个老头不像是医生，为什么会知道我的病情。

老头很满意林平安的惊讶，对他说：“我是来救你的。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神经病。在这里治疗只会把你治成傻子。”

林平安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但他现在脑子反应有点慢，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头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问道：“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这个问题让林平安觉得天旋地转，他一瞬间像是回到了数天前的梦中。他的母亲对他说：“孩子，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林平安的眉心疼了起来，他下意识的开口说：“不，这世界上没有鬼。”

老头笑着摇摇头，对林平安说：“你不是看见过吗？”

“我？看见过鬼？”

“没错，你那根本就不是幻觉。”老头说，“你可曾听说过孙悟空的七十二变？”

林平安下意识的点点头，西游记的故事家喻户晓，孙悟空拜师菩提老祖学习七十二变之后可以随意变化七十二种形态。

老头却说：“那只是后人误传，孙悟空从菩提祖师那里学到的是七十二种神通，变化只是七十二种神通之一。而这七十二种神通合称地煞七十二术。地煞七十二术的第一门神通乃是通幽，谓与神灵相遇，谓深邃入神，可以洞察冥府地狱，又能看破虚妄也。”

老头又说：“你这能见别人之不能见的能耐就是那七十二术之首，地魁术通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