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深处的禁地洞府。
原本冰冷的尸身,竟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印入眼中的,是从洞顶斜射而下,覆盖住全身的晨时暖阳。
顾书言浑身无力,只要拉伸肌肉,就会痛贯全身。
呼吸和干咽时,还能感受到鼻孔和嘴里残存的血腥味。
“......”
脑海中依稀还记得,前身深夜来此,想要借洞中升修法阵之能助其突破筑基。
本已如愿,结果不久就遭到了法阵所传修为的反噬,暴毙而亡。
如今,他夺舍后不仅重伤在地,肉身修为还降回到了练气期。
此番夺舍虽非我所愿,但白捡的肉身不要白不要!
想到这,顾书言心喜的同时又有些紧迫感。
他躺在洞中,经过日光一段时间的温暖,原本冰冷僵硬的身体慢慢有了些气力。
在这等着被人发现还是太过困难了,毕竟这里可是禁地。
可不能就这样憋屈的等死,我得自救!
可是就他现在的伤势,实在是难以起身。
只能扭曲着身子,咬紧牙关,强忍住剧痛向着远处一颗奇大无比的乌魂参爬去。
前世就是在此遇害道陨后,勉强将一缕残魂寄宿在此参中,修养千年,才得以重铸元神。
他们二者一体而生,深知它滋体养神的能力,便想以此来修复伤势。
顾书言痛得冷汗直冒,只能爬一会儿,歇一会儿。
待来到乌魂参根前,便张开他那干渴的嘴,饿狠狠地咬上一口。
入口的一刹那,奇苦无比,令人不由的皱紧眉头。
他使劲嚼碎,不仅嘴上满是黑汁,身体还有些苦得犯呕。
“呕呃......”
尝试了几次,还是将口中之物艰难咽下。
实在是不想吃第二口,便在原地不动,静待奇效。
突然,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力量,由腹部传遍全身,毛孔喷张,手脚的皮肤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伴随着铿锵有力的心跳,顾书言顿感力由心生。
他用尽力气支棱起身子,倚靠着乌魂参。
屈膝盘坐在地,吸纳灵气,开始调理体内经脉。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前世修为过高,元神底子过于强了,致使这练气期肉体不易附身。
或是与那灵参相生千年,修复的元神受到影响,短期内对人族肉身不适?
总感觉全身的肉体与元神不断地在附身与剥离之间交替进行着,以至于周身会冒出指头大小的灵动小球。
这些可都是脱离出肉身的元神啊!必须尽快收回,不然都必将在空中消散殆尽。
顾书言只能先全神贯注,稳固心神。
时间就这样慢慢的过去,恰逢红日当头。
洞外来了一位年轻的青衣女修,面色如玉的面容伴随着厚重的忧虑。
“书言哥哥......”
女子名叫顾琉璃,筑基中期修为,乃是青河门门主养女,顾书言前身青梅。
这一切之缘由,是因为贵为门主长子的顾书言,修为多年不进,难免遭同门背地里嘲笑议论,又与青梅有了修为差距。
前身的心中早已苦闷难消,又经其胞弟顾书语挑唆,便夜潜禁地冒险一试。
顾琉璃来此,也是不久前得知消息,匆忙赶来。
她见顾书言在洞中盘坐调息,便不敢打扰,静静地守在洞外。
未过多时,顾书言睁开双眼,如释重负道:“总算是稳住了!”
他望向洞外,只见顾琉璃快步朝他跑来。
还未开口就被她死死地抱住,不知是被抱得太紧喘不过气的原因,还是第一次如此贴身感受到女性的魅力,顾书言的面部变得通红。
毕竟他前世只顾修行,未尝儿女情长。
“你......”
“不要再这样冒险了好不好,书言哥哥。”
“你若是死了我该怎么办呢?”
她背对身,轻轻地抹去泪水。
顾琉璃自是知晓洞中法阵利害,好在方才见他还活着,才松了口气。
只不过她的关心都是为了她的书言哥哥,与如今的顾书言并无关系。
顾书言扶着额头,思考着自己该如何自处。
告诉她?可是解释起来这小妮子未必相信,反而会觉得他被法阵所伤导致精神错乱,是在胡言乱语。
到时,以记忆中他俩的关系,顾琉璃怕是会贴身照看,稍有差池怕是会起疑心。
既如此,索性以顾书言的身份暂处。
“小妹...我没事,不必过多担心。”
“没事?”
“书言哥哥就知道骗我!”
“你都嘴唇发黑、七窍流血了,还骗我说没事!真以为我还是小孩子不成?”
“......”
这话让顾书言先是一愣。
是啊,想来也是,现在的面容确实有些吓人,自己看不见,但是在旁人眼中他这面相说是一只恶鬼也不为过。
紧接着他解释道:“我们之间的事,怎么能算骗?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小妹你放心,回去修养几日就好了。”
“书言哥哥要先答应我,不管他人如何看待,万不可再做这种傻事!”
“好...我答应你就是......”
傻或是不傻,都与他无关就是了。
在顾琉璃的搀扶下,他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那小妮子本想继续在一旁照看,却被顾书言以需要些丹药疗伤为由给支走。
他就借着间隙,又盘坐一会儿,继续调理起了经脉。
而后,逼出几口淤血,使得体内灵力恢复了运转。
顾书言觉得身体已无大碍,这才安心将自身污渍清理干净,开始打量起四周。
稍大的屋子里并无太多陈设,一卧床在入门左侧,书架与坐读案台在右侧,架上的书也就四五本。
我这身份可是宗门少主,屋舍也太过清贫了些!
顾书言本是闲来无事,走过去想看看书中内容,结果在右侧死角看见一器架,摆着一柄灵剑。
他前世本是剑修,许久未用,便有些手痒。
顾书言取剑。
手握剑柄时就察觉到不对劲,本以为是自己许久未用手握剑的原因,生疏了。
结果,试着舞了几式剑招。
还是不对!要说哪里不对的话,应该是...手感不对!
他的手和灵剑有种互相拖拽、粘连的感觉,就好像手上粘了浸水的面粉,再去握剑一般。
顾书言用手缓慢拂过剑身,手中触感像是在牵引着什么东西。
剑于手分离之际,从剑身中拽出一白色光团。
“这是...灵识!”
他竟能将灵器的灵识与器身剥离!
只是稍用力一捏,灵识便化光点消散。
手中灵剑的灵气也消失不见,成了凡铁。
“难不成是之前元神与肉身不适所致?”
可是他神形已固,全程未有异样。
先是眉头皱起,十分不解,过而又喜形于色,道:“难不成...我得了一门先天术法!”
仅此一试还是难以摸清其中门道,他想再找些灵器试试。
就在这时,顾琉璃取了丹药回来,但她并未说话,因为一同前来的还有青河门门主顾青山。
以及那致使前身身死的直接推手,他的双胞胎弟弟顾书语。
顾青山,金丹初期修为,容貌英俊、和蔼。他进屋时脸上挂着些许不悦。
见到顾书言先是上下打量一番,看他这无事发生的模样,疑惑道:“言儿,听闻你受了重伤?”
他们一进屋,顾书言赶忙将毁坏的灵剑放回原处,全程用身遮挡,转身回话道:
“回父亲,并无大碍,是小妹关心我,夸大了些。”
“夸大?”顾青山厉声道。
“我青河门开山门三百余年,凡入阵修行者皆是一个下场,那便是死!”
“你是谁?你有何本事?还能活着站在这跟我说话!”
顾书言心头一紧,赶忙解释。
“我自是父亲的儿子!”
“只不过是修为过低,受到的法阵反噬小了些,才侥幸不死。”
顾青山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还是练气期修为,对他毕恭毕敬的顾书言,无奈道:“到我这一辈之所以封了那法阵,就是因为像你这样急于求成的人太多!”
“那东西平白无故害了多少性命,才致使门内衰落。”
“你身为家中长子,就算修为不进我也未曾苛责于你,性子为何这般急躁?”
真可谓是成也升修阵,败也升修阵。
青河门建立之初,就是仰赖着升修阵能帮助修士突破修为的名号,招募了百来号弟子,可是能真正成功的也就开山门的顾氏祖先一人。
之后三百年,无一人生还。最后还落下个造假的名头,衰落至今。
顾书言见他这般生气,自是不能辩驳,就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低头认错道:“孩儿知错,今日不死实乃侥幸。日后定会脚踏实地,潜心修炼,不再让父亲担忧!”
看他言语诚恳,举止谦卑。
顾青山便愿意相信他,经此一劫,定能拂去急躁的性子,对他今后修行自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顾青山走近,一手拍着他的肩膀,道:“为父知你有担当、有骨气,就是性子急了些。”
“经此一劫也算是因祸得福。虽说法阵反噬小,但也要注意调养,切莫落下病根。”
顾书言见他言语有所缓和,急忙回话:“是,孩儿一定照顾好自己......”
“而你擅闯禁地一事,不可不究!待你伤好,再去领门内责罚!”
“......”
责罚?我平白无故凭什么受罚!
“璃儿,把丹药给他吧!为父就先回去了。”
“好!”
“父亲慢走!”
顾书言送走顾青山后,屋内就剩他与顾琉璃两人。
让他奇怪的是,顾书语自始至终未说一句话,只是在盯着他的举止,难不成起了疑心?
姑且不管这么多,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转头看向顾琉璃,轻声道:“小妹,我晚上睡不着,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书言哥哥,这样...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