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林琛再次撑开愈发沉重的眼皮。

方才施展金光咒已经将体内法力打空，又连续中了两次老道术法，此刻只觉得意识模糊，如坠云雾。

空气中弥漫着血肉腐烂的恶臭、泥草发酵的刺鼻气息，以及久未洗涤衣物的酸臭味...

这些气味交织在一起，直冲入天灵，几乎让他当场将胃里的东西全部倒出。

他抽了抽鼻子，强忍住伏地呕吐的冲动，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那道人...”

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几乎错不开眼，只睁大了眸子瞧着。

那老道右手呈鹰爪状，紧紧压在二哥楚景风的天灵盖上，双眸瞪的滚圆，脸色狰狞可怖，一动不动站在原处，不知是不是死了。

而二哥楚景风却背靠石壁，双眸紧闭，浑身上下无一处伤痕，却也不再动弹。

“这...”

楚林琛抬手拭去额头的污迹，撑着崎岖不平的墙壁站起身，蹒跚地走到老道跟前，探手去探他鼻息。

感觉不到任何气息的流动。那老道赫然已没了呼吸！

楚林琛心中一沉，目光又转向自己的兄长，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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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景风泥丸宫内。

任凭常老道如何动作，如何呵斥，那没有头颅的女子只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静静矗立，不为所动。

“莫非是买一送二？”常老道见她仍然不动，心中泛起莫名邪火。

“我现在没有头，所以想事情比较慢。”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宛如空谷中的回声。

“？！”常老道茫然四顾，心中警铃大作，哪有回音还带变声的...

他旋即恍然，黄褐色的眸子爆出精光，向那女子厉声喝道：“你这妖孽，休要装神弄鬼！”

“你拿着我眼睛呢。”她说。

“眼睛？”常老道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寒意。

下一息，那静止如雕像的女人身形微动，忽地抬起右手，用纤细的玉指对准了他。

还未等他反应，一道湛青色光芒自她指尖喷涌而出，只如清江敛波、盈盈万千，破开这道鸿蒙虚空，瞬间把那老道阴神炸成无数碎片。

就在意识崩碎的瞬间，常老道心中闪过一丝不甘。

这道攻击最多也就胎息第五境全力一击的水准。

他炼气初期的肉身兴许能保得不死，但出窍在外的阴神远比肉身脆弱...

......

几乎同时，那老道的身体几乎同步起了反应，自眉心凭空产生一道裂痕，随即如蛛网般向全身延伸，只听“噗呲”一声，顷刻间便垮塌成一滩烂肉。

“呕...”楚林琛猝不及防，被那气味径直冲入鼻腔，终于忍耐不住，扶墙大口呕吐起来。

在他身后，楚景风缓缓撑开眼皮。

目光逐渐聚焦，在老道的血肉中，一枚赤色的琉璃珠子泛着暗红的光芒，静静躺在那里。

楚景风心中没来由升起一股强烈的渴望，也顾不上那腥臭刺鼻的气味，扒开血肉，毫不犹豫抓向那颗珠子。

他心中忽地升起一股明悟，这珠子似乎与那画中仙有些关联，顿时定了主意，带回那仙君画像前瞧瞧。

“小弟？”楚景风拍了拍楚林琛的背。

他亦知这小弟性子凉薄些，本也没指望他能出现，不想他竟然主动出头招惹那道士。

于是嘴上斟酌道：“今天你躲着就好，何必现身呢...”

楚林琛抚着胸口，强撑着直起腰身，往嘴上一抹，道：“楚家人没有孬种。”

楚林琛平日里只与大哥亲近些，一时竟然无话。两人默契地各自找了干净地方，坐下调息心神。

过了一会儿，楚林琛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揉了揉眉心，这才将心中的疑惑抛出：

“二哥，你方才用的什么术法将这老道杀了？”

楚景风早已想好了说辞，沉声道：“乃是父亲赠与我的一道防身符篆，有炼气级别。”

楚林琛望着他，点了点头，也不知信了几分。

鬼门关上打了个转，精神又高度紧绷，此时骤然舒缓下来，顿时感到干渴难耐。

楚景风望着他干燥开裂的嘴唇，目光在左近逡巡一圈，郑重道：“我去前边看看，最好能找些水喝。”

楚林琛先前被老道施了法，还未完全恢复，觉得骨头仿佛有千斤重，默默应了声好。

不远处的石台上放着盏油灯，绿豆大小的灯火仿佛鬼火，幽幽烧着，虽有些瘆人，但也让此处不那么晦暗。

楚景风趋步上前，持了那灯，向洞内照去。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那鼎漆黑的丹炉上，此时就着烛火方才看清，这丹炉通体漆黑斑驳，自上到下沾满了粘稠的红黑液体。

眸子又向下移动几寸，楚景风的目光几乎冻结成冰，险些不能自持。

几堆尚未处理干净的白骨随意地堆在丹炉旁，惨白的骨条上带着些碎肉，与处理牲畜的骨架毫无区别。

丹炉旁边，还随意对着一本黄纸册子。

封页上歪歪斜斜写着五个蝌蚪般的文字，勉强能辨字形：黄王采补术。

翻开这书，他才明白那老道为何要顺带以“灵根”的名义拐走一些幼童。

他在炼人丹。

就像麦子会贮存转化太阳能一样，凡人体内也会存留极少量的天地灵气。幼童体内先天一炁尚未散尽，体内灵气更是成年人的许多倍。

楚景风毫不犹豫地将那本册子投入丹炉之中，目睹它在余烬中缓缓化为灰烬，这才叹道：“这常道士合该千刀万剐...”

处理完这册子，目光落在最尽头的石桌上。

桌上凌乱摆着些东西，大抵都是那老道生前的随身之物。

楚景风掌烛走近，步履沉稳走近石桌，开始逐一查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正是那老道在村中用来装神弄鬼的道具。

“此物应是道门法宝。”

在铜镜旁边，放着一个土黄色的葫芦，大小约莫两个拳头，不知内里装有何物。

楚景风将葫芦拿起，轻轻摇晃，内里传来一阵撞击声，想必是丹药之类。

但一想到这老道服用人丹，楚景风便感到一阵反胃，把这葫芦丢回原处。

最后，他看到一个锦囊大小的袋子，上面绘有复杂的道家纹路。

一个熟悉的名词立刻在楚景风的脑海中浮现：“储物袋。”

修士唯有达到胎息第五境『破玄关』，内气过尾闾、穿夹脊、闯玉枕、入泥丸，才能实现以元神探查事物，这便是所谓的“灵识”。

而他人的封闭储物袋只能以灵识进行查探。

楚景风将那袋子握在手心，虽感觉轻若无物，却俨然感觉有万分沉重。

“也不知这老道有没有同门，这东西也不是我家现在能消瘦起的，不如将这储物袋送给钱家。”

一番权衡，决定只为自家留下那小镜子，将葫芦和储物袋一并挂在腰间，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