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外，人头攒动。
在观澜县这小地方，王家也算叫得上名号，官差来办案，自然而然吸引了一众过路的人驻足围观。
再加上柯元那一剑动静实在是不小，稍远一些的人听见了，也忍不住过来瞧瞧。
到了这时候，大门外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半圆。
选择“敬畏生命”的肖武急得直挠头，在台阶前来来回回地不停踱步。
而王家的老爷子则是面如死灰地站在一旁，整个人已然麻木了。
一方面是因为在短短数日里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
另一方面，就刚刚宅子里的响声来看，珍藏的瓷器和名贵字画恐怕全都保不住了。
噔噔！
红漆大门开了半扇，看热闹的人群也随着一阵骚动。
肖武身体紧绷，死死地盯着门后黑洞洞的地方，直到看清出来的人是柯元他才放松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柯元出了门，扫视了前方的几人，目光与少奶奶交汇时，后者则是飞快地避开。
“死了？”肖武走上前问道，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嗯，不怎么费事。”
闻言，肖武大嘴一咧，两眼合成一道黑缝。
“我就说嘛，柯元兄弟就是快啊。”
将百姓疏散后，肖武把柯元叫到一边，然后从腰间取下一个织布钱袋。
是一袋银子。
“拿去吧，和你小叔说好的，三十两银子。”
柯元伸手去拿，却发现袋口被对方牢牢握住
但在他不小心将手放到背后的剑柄上时，肖武默默松开了手。
要知道，小叔给人算命时，一次才收得几文钱。相比之下，三十两银子就太珍贵了，足够两人很长一段时间的花销。
“要不要去春风楼坐坐？我请客。”
肖武嘴角的胡须翘起，似笑非笑地问道。
“坐坐？”
“对，只是做做而已。”
柯元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对这些风月之所向来不喜。
再加上每次路过春风楼时，穿着清凉的好姑娘们总是笑盈盈地朝他打招呼。
姑娘们常常说，虽然她们的身体可以属于任何人，但她们的心却只属于柯元。
小叔说得当真没错，男子出门在外也需保护好自己。
衙役们哼着小曲儿，高高兴兴地往春风楼方向去了。
柯元也返回茶馆。
刚到门口便看见两名女子满面春风地从茶馆里出来，想来应该是卦象不错。
一进门，熟悉的气息立刻飞至面门。
小叔柯显壬正襟危坐在桌前，鬓发随风摆动，目光深沉地盯着手中的话本。
约莫四十岁的年纪，不仅没有半点老气，反而眉骨高耸，神采奕然。
真是让人心安！
进门放下铁剑，柯元还未开口，便听见小叔说道：“这次做的不错，已有我当年一半的风采，但日后还需精进，千万不要懈怠。”
不愧是小叔，足不出户就能洞察到城里的情况，这难道就是仙家法门？！
想到这里，柯元的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侄儿明白！”柯元正色回答，转而又问道“小叔你说，世上的妖怪都是坏的吗？”
“当然不是。”小叔低着眉，头也没抬。
“要怎么辨别？”
“那就要看他当下的心性选择了哪里。”
柯元沉默着摇摇头，表示不解。
“如果当下的心性选择了善行，即便过去犯下错误，也应当有重头再来的机会。反之，若是当下被欲望遮蔽双眼，迷失了初心，就是坏妖了。”
蛙妖起初只是个痴情的妖，但他为了少奶奶杀了人，那他就是坏妖，除了他便是天经地义的事。
柯元释怀了。
可少奶奶呢？他想不明白。
突然，他像是记起什么似的，从怀中取出黄褐色的宣纸。
“小叔，您认识这个吗？”
柯显壬闻言抬起头，接过去瞧了瞧，目光逐渐变得深邃：“这是《镇妖谱》上的封印。”
“镇妖谱？”
“百年前，天行院联合四大仙门在民间除妖十二年，已死妖物残留的妖气被八道封印强行镇压在《镇妖谱》中。封印被揭开，也就象征着妖气外泄了。”
“您怎么确定这就是封印？”
“呵呵，叔叔我啊，年轻的时候在天行院里见过。”小叔神情怡然，淡淡说道。
柯元的父母生前就隶属于天行院，因此他也在耳濡目染下有些了解。
天行院，取“替天行道”之意，专管妖魔作乱、邪祟出没的事宜。
皇权直属下，是南景王朝最富盛名的修行者组织。
天行院里出没的，可都是天赋和实力极为出众的修行者，能够进入那里，还见过这么重要的《镇妖谱》。
小叔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那我们要将封印送回去吗？”
“不用了，既然封印都在观澜县出现了，那《镇妖谱》肯定也不在天行院里。”
也就是说，有人从天行院偷走了封印着妖物力量的《镇妖谱》，而且此时正在观澜县四处释放妖气。
大乱将至啊！
柯显壬见柯元眉头紧蹙，安慰道：“无妨，有我兜底，你只需要勤加练剑，助我一臂之力就行了。”
对啊，有小叔这般道行的修行者，斩妖除魔不都是挥挥手的事嘛。
柯元想通了，拿起剑就迈步朝门外走去。
他要好好练剑，助力小叔。
看着侄子的背影，柯显壬自顾自地低声说道：“以你的剑法，不要说《镇妖谱》的那点妖气了，就算是万妖之王来了，也未必是你的对手。”
说完他又拿起桌上的话本，封面处清晰可见——《一江春水向下流》
……
“小子，观澜县怎么走？”
柯元练剑后坐在石头上休息，就见到一个古铜肤色的秃头壮汉朝他喊道，声如洪钟。
“朝那边一直走就可以了。”柯元手指了一下县城的方向。
秃头闻言便离开了，走了两步却又折返回来。
“城里有没有姓柯的人家？”
“没有。”柯元毫无犹豫地答道。
他说得倒也没错。
在观澜县，姓柯的只有一家，很显然这唯独的一户并不住在城里。
“不对啊，长老给我的任务里写的很清楚，就是让我来观澜县找一户姓柯的人家，把丞相之女带回去。”面对意料之外的情况，壮汉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上下扫了一眼坐在石头上的小青年，虽然模样俊得很，但愣头愣脑的，也不知道他说的话准不准。
也罢，还是去城里再问问其他人。
秃头壮汉正欲继续赶路时，却瞥见一旁有个老妇人同那小青年打招呼。
“原来是柯元啊，这么晚还在这练剑呢。”
嗯？
他猛地回头，三个人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