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魏边境。
临江县城。
数千军队将城池围的水泄不通。
杀声震天。
如雨点般的飞矢之中，一群黑衣身影艰难的爬上城池。
城头之上，浑身是血的方羽，一马当先，伫立在城头之上。凶悍的将长刀从一名守军胸膛抽出，看着眼前纷纷退避的敌军，他眼中隐隐流露出一丝兴奋。
先登之功，翻身有望。
嗖——
飞矢破空之声响起，方羽脸色一变，当即挥刀格挡。
然而就在刀锋即将划过箭杆之时，右肩处突然被人轻轻一碰。
力道不大，但却相当致命。
仓促间，方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系统，救命。”
锋锐的箭矢与挥偏的刀锋擦肩而过，瞬间贯透胸膛。冰冷的气息自箭头散发，瞬间传遍全身，方羽无力的栽倒在地上，死死地盯着眼前多出的一双黑色长靴，眼中满是不甘。
隐约中，有人在他身前说道：“先登之功，是我的。”
......
日落西斜，残阳如血。
夕阳被残破的城墙阻挡，在城外空地留下大片的黑暗，如同一只嗜人凶兽的倒影。
城墙上下，数百具尸骸散落各处，已然暗红的血液，将破旧的土制城墙浸染的愈发斑驳。
十余名身着粗布白衣的士兵，行走在城头，不时俯下身子，努力辨识着死者的身份。
为首一名内穿战甲的中年壮汉，挥舞着手中马鞭，大声向众人强调着：
“敌军之人，直接抛落城下，统一掩埋。”
“我方战士，务必辨识身份，登记造册，单独立坟。”
“最重要的是，钱财、饰品、武器、还能穿的衣物，所有值钱的东西，统统收集上缴，不得藏私！”
“什长，炮灰营这些人，没有身份，如何处理。”一名年轻士兵翻起一身着黑色麻衣，胸前插着一支利箭的尸体，大声问道。
“蠢货，这还用问。查清数量，和敌军一起扔下去，直接埋掉。”
什长闻言，厉声呵斥道，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所谓的炮灰营，是军中私下的叫法。军中的正式称呼，乃是死士营。
其中的士兵，多是死囚和敌军降卒。每逢大战，必是死士营的士兵冲在最前，相应的阵亡率也是最高。
这死士营的士兵，在军中地位最为低下，军中主官甚至不屑于对其登记造册，只会潦草的记录一个大致数量。
每逢战后，名册上也只会随意的注明一句剩余人数。
士兵听罢，讪讪笑了笑，便拖起尸身，欲要扔到城墙下。
“等一等！”
一声低呼传入耳中。
士兵一愣，放下手中尸体，转头看向后方。
然而众多战友并无一人看向他，一股寒气突然从背后升起。
闹鬼了？
什长见到士兵愣神，怒火顿生：“他妈的，你小子在那愣着干什么，想吃鞭子不成！”
这清理战场的活计，不是什么好差事。两国交战多年，士兵们已经习惯于将贵重物品留给家人，并不会随身携带。
比起那些已经进城大肆搜刮的同僚，他这一战能刮得到的油水恐怕少得可怜。
士兵吓得缩了缩头，压下心中的不安，赶忙回过身。
什长的鞭子抽在身上，可不是开玩笑的。
正在他欲要再度抬起尸身时，眼前尸体的眼皮，竟然开始微微颤动。
士兵的瞳孔猛然剧烈收缩，一股强烈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扑通一声坐倒在地，手脚并用，拼命向后退去。
方羽吃力的睁开略显浑浊的双眼，目光麻木的看着血色的天空。
“妈呀！”
“诈尸了！”
耳旁士兵的惨叫声将他的意识拉回现实，吃力地坐起，扫视向前方。
“怎么回事！”
什长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欲要教训一下这个一惊一乍的士兵。
然而当他走上前来，正看到缓缓起身的方羽，眼神一愣，喃喃自语道：
“邪了门了，这样也能活下来？”
方羽闻言，看了一眼直插入心口的利箭，吃力地笑了笑：“大人见笑，不过看样子，我确是活下来了。”
他踉跄着站起身，向什长拱了拱手，“敢问大人，军中医师在何处。”
什长还没从“这样也行？”的震惊中缓过来，下意识的指了一个方向。
方羽微微一笑，再度拱手，左手扶住胸前略有些颤抖的箭杆，蹒跚的向城内走去。
......
城内一间临时搭设的草庐。
十余名伤兵，或躺或坐，三三两两的聚在门外等候，嘴中不时传出阵阵痛苦的哀嚎。
一名身着青色长衫的老者，面色严肃，小心的从方羽身上，取下最后一截箭杆。
方羽坐在草席上，面色平静的说道：“多谢李医师，又救了我一次。”
李医师眼睛瞟了一眼方羽紧握的双拳，已然隐隐泛起青色，摇了摇头：
“疼就喊出来，总这么忍着，身体扛不住的。”
他放下染血的箭杆，取出一卷洁白的棉布，用烈酒浸湿，一圈一圈缠到方羽胸口。
见方羽依然沉默不语，李医师突然哑然失笑：“算了，你小子命够硬，些许疼痛对你来说倒也不算什么。”
“这一箭，离你心口只有一指距离，再偏一点，你这小命就没了。”
“这可是第二次了吧，两次都只差毫厘，啧啧。”
安静的感受着胸口上被酒精灼烧的剧痛，方羽没有回话，眼神微眯，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虚幻光幕浮现于眼前。
【氪命系统】
【机缘：大难不死，消耗寿元十年。】
【剩余寿元：二十年。】
方羽眼角微微抽搐，“命硬，这都是老子拿命换来的运气。”
一个月前，他穿越到了这具身体之时，身为吴国死士营一员的前主人，刚刚在战场上暴毙。
方羽醒来时，这【氪命系统】便随之出现。
他研究了一下，【氪命系统】的能力，是通过消耗他的寿命来换取机缘，或者说让他的运气变得更好。
比如穿越时的那次死而复生，系统给出的解释是，前主人身上并未受到实际损伤，是因不明原因吓死的。
只是灵魂死亡，而肉体无恙。方羽能在这具身体中醒来，便是系统带给他的机缘。
因此消耗了他十年的寿命。
作为一个现代人，方羽实在有些接受不了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他从穿越后，无时无刻不想摆脱这死士的身份。
但此战之前，他并未过多尝试通过消耗寿元换取机缘。
因为经过一番尝试，他发现换来的机缘，有点过于廉价了。
他曾经尝试着消耗了一个月的寿命，满怀期待的等待着奇迹的发生，结果......
他在路边捡到了二钱银子。
嗯，死士，命贱，不值钱。
想到这，方羽眼角微微抽搐。
别人拿钱买命，自己用命换钱，什么牛马行为。
在这个世界，由于医疗条件较为落后，像方羽这样的普通人，大多只有四五十岁可活。
按系统最初的说法，方羽六十年的寿元已经算是长寿。
但算上这次，短短一个月，他已经两次遭遇了生死危机。
十年的寿元再次消散，加上登城的过程中，他还使用了一次系统，消耗了一年寿元，如今只剩下二十年可活了。
未衰先老。
“好了，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并未伤到任何脏器，只是失血较多。你回去安心休养便可，三天后来我这换药。”
此时李医师已将他的伤口包扎完毕，见方羽仍在发呆，笑着说道。
方羽闻言，站起身来，向李医师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医师。”
方羽身为军中死士，身份低贱。李医师医术高超，乃是军中首席医师，在这支千人队中地位极高。更是少有的对他展露出善意的人，且两次在死亡线上将他拉回，方羽对其十分感激。
“去吧。”李医师挥了挥手，目送方羽离开，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扭头朝屋外喊道：
“别在那鬼嚎了，只要能送到我这来的，都死不了，下一个！”
“死不了么？”方羽心中暗暗叹息，继续呆在死士营，恐怕自己很快就没有机会再来这里了。
方羽不是没想过逃离死士营，但据他所知，吴魏两国交战，临江县方圆千里的地界皆是战场。
他这没有身份的死士独自外出，一旦被人发现，便是斩立决的下场。
故而只能选择苦心修炼，在军中寻找机会。
自古以来，先登、陷阵、斩将、夺纛这四大军功，若有人能立下任何一个，便能当场翻身，逆天改命。
此战中，方羽可谓拼了一条老命，在系统的帮助下，艰难躲过了层层流矢，杀敌数人，第一个在城头上站稳脚跟。
眼看着战友马上就能跟上城头，先登之功即将到手，结果......
想到这里，方羽的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夺功之仇，杀身之恨，不共戴天！
氪命系统也是系统。
自古以来，得罪系统拥有者的人。
都得死！
作为一个穿越带系统的天命之子，绝不能以炮灰的身份潦草的结束这一生。
前一世我无金可氪，为了出头只能拿命肝。那这一世为了逆天改命，献出阳寿又有有何惧。
至于失去的寿命......
命都能改，寿，自然也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