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点(1 / 1)

贺白柏身形宛若箭矢疾驰而过,几乎看不见身形,陈瑾仅能通过贺白柏最后一刻的肌肉状态,大概猜到进攻的方向,他本能将剑侧移。

下一瞬,巨大的力量从剑刃传来,伴着金戈碰撞的声响,陈瑾虎口被震得发麻,剑柄传来的力量太大了,几乎要让他握不住剑,连身体都被带动破了架势。

隔着对峙的剑刃,陈瑾看清了贺白柏的脸,如磐石般坚毅,眼神也不再会动摇。

贺白柏知道自己的剑术比不过陈瑾,说到底他也才进入宗门半年,剑术根基太差,但陈瑾没打通任脉也是事实,跟他打通任督二脉形成周天大循环的修为相比,宛若天堑,远比剑术差距大得多。

那他就彻底舍弃剑术,仅用力量和速度,无视一切技巧将他碾压。

贺白柏的剑又来了,剑刃碰撞产生的力对他几乎没有影响,他将手举过头顶,丝毫不给陈瑾喘息的机会,再次劈砍下来。

陈瑾刚稳住架势,就被迫再次举剑抵挡,剑刃相击,他偏转刃面顺势卸力,同时脚尖用力,向后面退去。

青风十三剑第九式——燕尾点水。

贺白柏的力量远胜过他,他必须拉开距离,不能被拖入比拼内力的泥潭里去。

可陈瑾脚尖还没落地,耳边就传来了猎猎而过的风声,贺白柏已经追过来了,他的速度比他快太多。

陈瑾的瞳孔微微放大,他的身体还在半空,却不得不再接贺白柏一剑,他勉强转动身体,将剑横在胸前,下一瞬巨大的力量再次隔着剑冲击过来。

陈瑾胸口一闷,喉咙涌出淡淡的铁锈味,他咬住牙吞了下去,随后在空中稳住身形落地,而贺白柏的下一剑再次来临。

剑刃相击,快速碰撞的金戈声中隐隐冒出火星,几个呼吸间,两人已经交手数次。

“这个贺白柏天赋果真强大。”王兴言无意识地张着嘴,怔怔地看着石台上交手的两人,“他刚打通任督二脉,内力外显下的身体比我当初还要强大。”

“内力外显对身体的加持是固定的,顶多随着熟练有轻微的增强。”苏邵用扇柄敲击掌心,目光同样投向石台,“但他毕竟刚打通任督二脉,内力还很浅薄,内力外显维持不了多久,就看小瑾能不能撑住了。”

不行,必须打断他的进攻节奏,陈瑾勉强再次接住贺白柏的剑刃,身体的架势几乎要维持不住了,贺白柏的力量太大,他必须依靠卸力的手段才能勉强支撑,可依旧会被动摇架势。

他能感受到自己就像是海浪上的一叶扁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一个巨浪拍打入海。

必须要想出办法,贺白柏并非稳赢,他的剑术太差了,内功和外练,纵然内功才是强大的关键,但外练同样也是重要的一部分,贺白柏几乎凭借蛮力挥砍,没有任何技巧。

一身气力顶多发挥八成,再被他用剑术卸掉三四成,剩下的力量也就不足为惧了。

陈瑾的身体再次被带动,剑刃传来的力量将他的虎口崩裂,而他空门大开,架势终究被破了。

不,还是为惧的,陈瑾苦笑一声,果然他跟内力外显的层次还是存在硬差距,但他并不是没有机会。

内力外显下的贺白柏进攻很强,可他很想知道,防守会不会一样很强。

贺白柏的剑划破空气而至,陈瑾没有再选择格挡,而是尽力侧身,同时腰部用力,内力从丹田涌出,他的小臂肌肉变热发红,青筋暴起。

陈瑾整个人如同一根拉到极限的弓弦,身体扭转,带动着小臂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回身一击。

青风十三剑第十二式——燕子转身。

贺白柏的剑刃顺势从他腰侧划过,蓝色练武衫被割开,陈瑾只感到腰侧刹那剧痛,不知道被划出多大伤口,这也太丢人了,刚说到刀剑无眼,还让人家小心。

陈瑾吐槽地想到,手中的剑却没有停下,直直地指向贺白柏。

贺白柏见一击得逞,身体顿时向后退去。

机会,陈瑾眼睛一亮,连腰间的疼痛都好像变弱了,他以伤换伤的举动终于让他觅得一次良机,打断了贺白柏的进攻节奏。

陈瑾一剑落空,踏地欺身而上,贺白柏不会借力后撤的剑技,更没有任何步法,向后退的速度远不及他前冲的速度,根本拉不开与陈瑾的距离。

而陈瑾仅是将剑举过耳后,挥剑斜砍,贺白柏架剑格挡,他看着逐渐靠近的陈瑾,内力不免泛起一丝讥讽,凭借陈瑾的修为,居然还想跟他硬碰硬。

他只需迎着剑刃格挡上去,强大的力量瞬间就会让陈瑾失衡,没有防御的架势,只会露出更大的破绽,他就要赢了。

可就在剑刃将要碰撞的瞬间,陈瑾手腕反转,同时身体侧移,躲开贺白柏剑刃的同时,他的剑调转了方向,以更快的速度斩向贺白柏。

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青风十三剑第五式。

燕回尾!

只是一瞬间的事,两人交手的速度太快。

贺白柏的身体僵硬,他维持着隔档的姿势,可面对的方向却没有人,陈瑾站在他的侧面,剑刃停留在他的脖颈,若非陈瑾在最后时刻收手,那一剑就可以斩下他的头颅。

陈瑾吐出一口浊气,腰间的伤口还在疼痛,他却强撑着装出轻描淡写的样子,轻声说道:“你输了。”

还真是意外,他知道贺白柏看不穿,但他还以为再不济贺白柏也能在最后意识到他的变招,从而侧身躲避让这一剑只能落在他的前胸位置,无法结束比试。

谁知道贺白柏用出全力格挡,根本没留出变招的余地,格挡落空陷入了短暂的僵直,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我……”贺白柏愣在原地,再无心神去支撑内力循环,他的身体瞬间小了一圈,退出了内力外显的状态。

陈瑾见贺白柏没了内力外显,移开了剑,“差点丢人丢大了,被师弟干翻我还要不要混了。”

“我怎么可能会输。”贺白柏的脸抽搐着,逐渐变得狰狞,他想到自己比试前放下的狠话,想到台下看着的众多外门弟子。

他不敢接受这个现实,怎么会输,而且是输给陈瑾。

贺白柏攥紧了手中的剑,一声怒喝着起身挥向陈瑾,可他刚退出内力外显,就如同身体狂奔了数公里一般,还未恢复,此时出剑速度甚至没有刚上场时快。

陈瑾轻松侧闪躲开,反手将剑背在身后,结果已定,他不准备再出剑了。

“很意外吗,师兄我毕竟多吃两年饭。”陈瑾慢悠悠说道,现在的贺白柏真是毫无威胁。

贺白柏再次挥剑,动作都已经变形。

“老实说你不适合用剑,剑身正直,不较蛮力。”陈瑾再次侧身躲开贺白柏的剑,“讲究的是剑点撩腕,后发制人,每次出剑都要有所思忖,是为君子之剑。”

“你若是用刀,凭借刀身的厚度和重量,我怕是真会输给你。”陈瑾后退一步,站在了贺白柏打不到的地方。

贺白柏只感到血气上涌,脸颊涨红,陈瑾竟还在指点他,凭什么,陈瑾他有什么资格,连任督二脉都没有打通。

贺白柏手在发颤,他感到眼周灼热,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动疼痛着,他握剑冲上前去。

“白柏。”台下段宛儿终是忍不住喊了出来,外门弟子中早已鸦雀无声,任谁都看得出来,贺白柏已经输掉比赛,只是他们还不知如何反应,或是没有勇气冲上前拉开贺白柏。

陈瑾顿时觉得有点无趣了,搞得他像是恶人欺负人一样,明明是贺白柏他们找上门来的,他看着冲上来的贺白柏,提膝用脚尖踢在了贺白柏的手腕上。

贺白柏手腕一痛,剑就落在地上,而他也被手腕传来的余力推到在地。

比赛结束了。

陈瑾转过身,伸腰打了个哈欠,他迫不及待地看向王兴言,想问问刚才自己最后一剑帅不帅,顺便帮王兴言回忆一下内力外显却还是输给了自己时的场面。

只是腰间的疼痛让他动作中断,龇牙咧嘴了一下。

陈瑾看到了王兴言,他的脸色从激动变作了惊恐,而台下段宛儿刚冲上石台,就惊愕地停下脚步。

陈瑾好像听到了剑刃划破空气的声响。

贺白柏倒在地上时,他脑海中是比试刚前的画面,他说要陈瑾跪下给他道歉,可现在倒地上的却是他。

台下的人要怎么看他,他输了,滑稽可笑得像是小丑,甚至还是在段宛儿眼前,输给陈瑾。

贺白柏不敢抬起头,他怕看到同门子弟,怕他们看到窃窃私语鄙夷的眼神,可他更怕看到段宛儿,怕看到段宛儿后悔失望的眼睛。

他输了,他要怎么再去面对段宛儿,这样的他还配的上段宛儿吗?

没有答案。

贺白柏的手指却碰到了冰冷的剑身,他缓慢攥紧剑柄,强逼出丹田仅剩的内力。

他还没输,杀了陈瑾,耻辱只有用血才能洗刷。

贺白柏哈出白气,身体的肌肉紧绷,爆炸般的膨胀,他手指紧扣剑柄,眼中满是血丝,抬头看见了陈瑾不设防的后背。

利剑宛若离弦之箭,那是他出过最快的剑。

陈瑾只感到后背犹如针扎般刺痛,全身的每一处都在疯狂预警,烧热顺着脊骨直通天灵感,身体都在变得麻木,他看到王兴言惊恐地大喊着“快跑……”,时间都宛若静止。

陈瑾本能地动了,无数个日夜苦练刻在肌肉里的记忆,正支配着他的身体,那是青风十三剑中最快的一招,类似于将军持枪上马的回马枪,身体肌肉扭转,调动全身的力量,侧闪后仰出剑,又称,燕子剜心。

剑穿心而过,贺白柏停下动作,剑停留在距离陈瑾一指的距离,却永远无法达到了,他往后踉跄一步,“哇”得从嘴里吐出一大口血来,染红了他的胸襟,包括他最珍视挂在脖颈的玉坠。

宛儿,我……

贺白柏的手垂了下去,陈瑾怔然松开手中剑柄,贺白柏连带着胸口的剑倒下。

人群变得慌乱躁动,很吵,乌泱的人群围了上来,有人大喊大叫的,隐隐还能听到一声压抑到极点的呜咽。

陈瑾愣在原地,不是因为他失手杀了贺白柏,而是那一道在他脑海中响起的冰冷机械声音。

“获得血点+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