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色的大门外,小丫鬟秀秀相貌娇嫩,提着白藤做的食盒,敲了敲门。
“少爷,起床吃饭了。”
“进来。”
小丫鬟推开门。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睡眼惺忪,坐在床上。
王虎对她招了招手。
小丫鬟迈着小碎步走过去。她放下食盒,给王虎换好衣服,服侍他洗漱。
完毕后,从食盒里面取出总共八道菜肴,摆在案上,色泽诱人,香味扑鼻。
她拿出筷子,夹着菜喂到王虎嘴里。
王虎张嘴,每盘菜只吃三口。一边吃一边撇嘴,将八道菜分别都尝上一遍后,他就不吃了。
“难吃。”
他把筷子扔在案上,手伸进小丫鬟的衣服,捏了捏小丫鬟细腻的肚子,对她使了个眼色。
小丫鬟涨红脸,似乎对自己少爷的做派早已见怪不怪,自己拿起筷子吃起来。
“少爷,老爷要你吃完饭到祠堂去,好像是来了客人。”
“跟他说我心情不好,不去。”
王虎搂住丫鬟,一只手继续上攀。小丫鬟吃着饭,脸越来越红,呼吸声愈来愈粗重。
她胡乱吃了两口,站起身,摆脱了那只黏人的大手,幽怨地看了王虎一眼,自顾自收拾起碗筷饭菜。
王虎勾起嘴角。
“少爷,我先走了。”
王虎摆了摆手,丫鬟退下。
等到门合上,他起身,拉开帘子,望向窗棂外。
一片树叶打了个旋儿,飞往远方。
王家祠堂坐落在大宅东南角。
外面是一扇花岗岩雕砌的满月门,道路铺设青瓦,两侧竹林郁郁葱葱。
穿着绸缎长衫的老人坐在太师椅上,粗看上去一丝不苟,细看下来又感觉稍显随心。
他左右两边分别坐着一个闭目养神的大鼻子道人,和一个端着茶盏喝茶的中年男子。
秀秀低着头快步走到中年男子身边,伏在他耳边,嘴巴动了动。
中年男子砰的一下将茶盏拍在桌上,胡须轻颤。
“他真是这么说的?”
秀秀把头埋得很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
大鼻子道人睁开眼看了过去。
绸缎老人咳嗽两声,看了看秀秀又看了看中年男子。
绸缎老人淡淡道:“怎么,虎儿不愿过来?”
“这个逆子,真是给他惯坏了。”
老人看上去一点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地对道人说:“罢了,那只好麻烦道长,就当是陪我这老头子散散步。”
“无妨,去看看也好。”大鼻子道人面无表情。
中年男人独自怒气冲冲地走在最前。太老爷和道人有说有笑,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到了王虎卧室前。
中年男人直接撞开门,门弹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老人看了眼那道急吼吼的背影,微微皱眉,又很快恢复原状。
“王虎,王虎!你给老子出来!”
王虎蜷缩在床上,捂紧被子。
中年男人把他被子用力扯开。
王虎这才无奈地坐起身,打了个哈欠。
他对三人打了个招呼:“爹,爷爷,道长。”
“都什么时候了,还睡觉,道长等了你一个时辰!快起床,收拾东西,今天就去跟着道长修行!”父亲呵斥道。
“早说了我不去。”
他重新趴回床上,闭上眼,发出一阵阵鼾声。
父亲面色铁青,爷爷和道人走上前。
“犟种!行,不去是吧,那从今天起,你别想吃饭,也别想踏出这屋子半步。”
王虎翻了个身,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道:“嗯嗯嗯,知道了。”
父亲气得浑身发抖,抬手要教训他儿子。
爷爷此时把他拉了回来,瞪了父亲一眼。
自己则缓缓坐在床上,发出咯吱一声响,轻轻摸了摸王虎的头。
“虎儿,你别跟你爹一般见识。爷爷跟你说两句行吗。”
听到这声音,王虎睁开眼,看到老人,表情柔和下来。
王虎无奈道:“爷爷,您别劝我了,我不会去的。”
“爷爷不劝你,虎儿长大了,有主见了,自己有自己的想法,爷爷很高兴。可惜爷爷今年已经82岁了,没几年,爷爷的这辈子就这样过去喽。”
“爷爷......”
老人抬手打断王虎,接着道:
“虎儿你再听我说一句,这句说完,你要是再不愿去,我也不劝你了。”
“您说。”
老人慈爱地摸着王虎的头,说话似乎都有些吃力:
“爷爷就你这一个孙儿,你也知道,让你修道,并非是我和你爹突发奇想。
而是老祖宗一代又一代传来下的。可爷爷却连老祖宗吩咐的这点事都办不好!
再过几年,等爷爷去了,到了阴曹地府,怎么有脸面对列祖列宗,怎么有脸说自己是王家子嗣啊!”
老太爷眼睛噙满了眼泪。王虎沉默了,他无言地抚着老人的背,安慰他。
然而他没发现,一旁的老人趁他不注意,正偷偷观察他的神色,浑浊的老眸带着些许狡黠。
王虎一转头,他又变成心如死灰的模样,连连叹气。似乎王虎一个不同意他便要驾鹤西去。
“算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嘛。”王虎懊恼地说道。
“真的?”爷爷问。
“嗯。”
听到这话,一直垂着眼帘,绷着脸的父亲眼里有了光。
他快步走过来,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
“好儿子,我现在就让人给你收拾东西。道长,您稍等片刻。”
“等下,我没说现在就去。”
“什么意思,你想反悔?”
王虎没理他,而是看向爷爷:“让我去有一个条件。”
爷爷没犹豫:“你说。”
他伸出一根手指:“给我一年时间,不能再少了。我可以发誓,一年后,我会跟随道长修行。”
父亲脸色一变,刚张嘴,爷爷扇了一下他的大腿,就闭上嘴。
爷爷问道人:“道长你觉得怎样。”
道人看不出喜怒,他伸手掐了掐,闭上眼,皱紧眉头。
“今天过了,下一次,恐怕不是一年,而是一年半后才能来了。”
太老爷奇道:“这是为何。”
道人摇摇头:“不能说,都是命。既然如此,我一年半以后会再来的。”
随即他挥了挥袍子,转身离开。父亲跟过去送客。
爷爷一张老脸沟壑纵横,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若有所思。
王家大宅外。
正值盛夏。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宅院前的枇杷树被风儿吹得簌簌作响。
道人转身,看着王父。他作了个揖。
“王员外回屋吧,后会有期。”
老爷惋惜道:“真是麻烦道长了,犬子不争气,还望道长海涵。”
“非也,员外放宽心,一啄一饮,早有定数,贫道先走了。”
老爷躬身:“道长慢走。”
道人拱手离去。
父亲目送道人。
他走得晃晃悠悠,没一会儿,却只下剩个小点。
远方传来悠扬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