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边云从草堂里出来后来到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双脚暗暗发力,轻轻一跃便到了茅屋之上,凭着过人眼力,几个跃步便找到了李长风与宦婉儿。
他踩在一处高桠上,远远注视着两人“打情骂俏”。
“唉,年轻真好啊,无拘无束,不像我,年纪轻轻就得任人差遣,失去自由。”
陆边云就这么看了一会,发现实在有点无聊,便干脆掏出花绳自顾自的玩了起来。
回过神来,大雨倾盆而下,一道惊雷险些击中他所站的树梢。
“哪来这么密密压压的乌云,这天说变就变,真是的,他们怎么样了。”
看着李长风,宦婉儿已经走回村中,陆边云也不再停留,连忙落地,一路小跑淋着大雨朝着草堂方向前去。
“当家的,快来帮忙,我这刚晒上的腊肉,收不及了,快来。”
一个小酒馆的门外,俏娘子正忙着收拾,一身上下都快被淋透了。
陆边云见没人从里屋出来,好事的他便从旁过去帮忙。
“俏娘子我来帮你一把,快,这雨越下越大,抓紧。”
“陆先生,谢谢您咧”
一顿忙活,两人皆成了落水鸡,陆边云顺势来到里屋歇会,
俏娘子拿着干布过来递于他。
“来,快擦擦,这天好好的,怎么就变天了,真是古怪,白瞎了我的好腊肉。”
“谢谢,俏娘子,当家的呢,怎么不见他出来。”
“我倒是给忘记了,我去找他去,这个没用的。”
陆边云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来到门口望着这密密麻麻的雨水。心里嘀咕着,还是早些回去吧,娃娃们怕是都闹腾起来了,老先生一个人不知道遭不遭得住。
想罢正欲出门离去
“陆先生,陆先生,大事不好了,当家的,当家的不见了。”
俏娘子火急火燎的跑到门前手里拿着一封书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三日之内,若不能偿还欠款,不二堂将上门拜访。
“这天杀的,不知道跑哪去胡吃鬼混,现在人也找不着了,我该怎么办啊,呜呜呜。”
陆边云见俏娘子悲痛欲绝,只好安慰到。
“当家的定是想法子去凑钱去了,不二堂做事向来讲究规矩,定不会加害于他,放心好了。”
“死了才好,他死了我就自由了,哼,要不是他作为一个厨子还有几把刷子,当初说什么我也不会跟他在一起。”
“俏娘子,我这忙着回学堂照顾学生,这不还有三天时限,这上面也没说欠了多少,想来也不是什么大数目。我就先行一步了。”
俏娘子黑眼珠子轱辘轱辘转着,心里打着坏主意。
“先生,你可不能走,这上面没写多少才是最可怕的,不行,当家的不在了,我得自己想办法,我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酒馆,可不能搭在这混球身上。这样吧,陆先生,你见多识广,你帮我打探打探,到底欠了多少,我自己有些存款,看看能不能补的上。”
“这,我跟不二堂并非熟悉”
俏娘子一手死死抓着陆边云衣襟轻易不会放松。大眼睛盯着陆边云,看的他发慌。
“但,我这书生名号也不是浪得虚名,可以替娘子你试上一试,只是灵验与否,就得看老天造化了。”
“行,有先生这句话就足够了,明日我会到学堂寻先生,麻烦你费费心,小女子不胜感激。”
“这,明日我会到府上,就请娘子静候佳音,不劳您尊驾了。”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爽快,不愧是读书人,既如此,我也不再留你,先生自便吧,我还得处理我那腊肉呢”
陆边云心中无奈,这娘子真不好应付,随即作揖告别,就着这场大雨,真的落荒而逃了。
屋里,一个软弱无力的声音从酒窖里传出。
“娘子,好了吗”
俏娘子不紧不慢的打开地窖的门锁,对着里头的男子就是一顿数落。
“跟你说了多少次,在外人面前才能叫我娘子,平日私下里和工作时一样叫我掌柜的,再不长记性,就继续把你关在地窖里反省反省。”
“是,掌柜的,我能出来了吗”
男子赫然就是酒馆里的厨子,也就是俏娘子的当家,但就二人谈话的内容,这二人怕不是只有夫妻之名,未有夫妻之实,这美娇娘到底又是何人,但这都是后话,我们暂且把目光回到茅草学堂。
学堂里早就乱成一团了,年纪稍小的被这连绵不绝的轰雷吓得神色俱灭,嚎啕大哭喊着要娘亲,老先生这会儿也装不了睡了,连忙到娃娃跟前哄着逗着。
年纪稍大一点的有的两人一起对着这漫天暴雨吟诗对赋,有的掏出了自己珍藏的蛐蛐儿一边把玩,而荀暮雨,她一脸忧愁的盯着草堂的大门,正替某人担忧。
“暮雨啊,快来帮帮老夫,这女娃娃一直喊娘亲,我抱着也不好使,还得你来才行。”
“知道了先生,我这便来。”
“鸢儿乖,不哭不哭,姐姐在这呢,不怕不怕。”
老先生看着亭亭玉立的荀暮雨,当真是大家闺秀,身姿妙曼,哪有孩童模样,跟她娘亲长的一模一样,日后不知该迷倒多少男人。
“我们回来啦”
李长风,宦婉儿,陆边云三人竟是一道回来了。他们头上还举着个木篮子,但面对如此暴雨,并没什么作用,三人皆被淋湿透了。
“暮雨,带婉儿去内堂换一身衣服。长风,你跟我到厨房,至于你,边云,你是成年人自己看着办吧。”
老先生交代好便领着李长风走了,荀暮雨目光先是在李长风身上停留片刻最后才是转到宦婉儿身上,一边抱着鸢儿一边领着宦婉儿到了内堂。
陆边云习惯了被老先生埋汰自顾自的到了一地自己换衣服。
众人回到学堂,老先生使眼神与陆边云,陆边云识趣的开始招呼起了学生们。老先生则是一脸无趣的望着无边雨水发愣。
“好了好了,现在仍旧是上课期间,不要被这外物影响了内心。”
“暮雨,你就抱着鸢儿在一旁旁听吧,寻常的知识想来你也都熟知了。”
就这样,这场惊雷骚动随着陆边云的回归而化解了。娃娃们口中又开始一口一句的朗诵着陆边云教授的诗词。
而在一旁,荀暮雨把怀中的鸢儿哄睡着了,但她似乎仍在沉迷于其中,她抱着鸢儿轻轻的低下头靠近鸢儿的耳朵说着悄悄话,可其中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呐,鸢儿,为什么长风哥哥每次都跟着宦婉儿跑出去,他喜欢那个女人吗?”
“是不是因为我不够主动,长风哥哥都不跟我说话,呐,鸢儿,我该拿这俩个有私情的坏小孩怎么办呢,爹爹说过男女授受不亲,不尊礼法,鬼神不容,是不是应该告发他们呢,呐,鸢儿,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嘿嘿嘿”
老先生突然背脊发凉,回过头看了荀暮雨一眼,没成想荀暮雨突然抬起头视线正好对上老先生。
荀暮雨面无表情的脸上,嘴角突然微微上扬,加上那黝黑发亮的直发,十分瘆人。
老先生尬尴一笑,连忙别过头去。心中不禁想着,这跟那女魔头真是一模一样,看来为了以后能清闲自在,除非万不得已一定不能招惹这美女俩,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陆边云一边摆着先生的样子一边踱步一边念着随意挑选的诗词,心里却想起了美娇娘交代的差事。
不二堂名声无人不知,纵是这边远小村尚未开化前也是知晓一二,不二堂借钱从不看对象,只要对方能替不二堂办一件事,无论何事无论谁办,只要在时限内事成,则一笔勾销,绝不食言。
但相反的,如若违约,拿钱不办事或是拿钱事未竟,不二堂无论你人在天涯海角都会讨回债务,在这世上流传着一句话,“鬼神三更索命,不二堂四更还魂。”
陆边云自是清楚不二堂有多大能耐,但不二堂也是规矩森严,根据借出的金额数目也不会强人所难,要求一些别人无法完成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的亲民,以这小村子里的情况也不可能需要很多金钱,美娇娘的事情随口找人问问应该就行了吧。
看来今晚要跑一趟县城了。
转眼入夜,陆边云早已换上便装,与白天的先生模样判若两人,俨然一个纨绔子弟的装束。
陆边云来到县城里唯一的不二堂府前,府前两尊石狮傲然挺立,这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达官贵人的府邸,可见不二堂之威名。
拿起门上虎环扣上三声,不多时门开了,一个男仕掩着门询问道。
“阁下,深夜造访不二堂,可是上门还债。”
“非也,非也,小爷我是来问事的,这是我的令牌,你且给此府掌事一览。”
说罢,陆边云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玉雕令牌递于他。
男仕应声关上府门拿着令牌离去。
不出片刻,府门再度打开,这回却是府门大开,迎接宾客,男女侍从站成两排恭候陆边云的到来。
陆边云在男仕引领下来到内殿,外殿是白天对外招待客人的地方,内殿则是与有特别要求的客人商谈的地方。
殿上一中年男子坐于上座,脸上带着面具,铿锵有力的男声从面具下传出。
“贵客来访,不二堂有失远迎,请问阁下来此有何要事。”
陆边云自顾自坐下,看着自己的令牌放在了中年男子的桌上,伸手正要去拿。
“且慢,这令牌虽然不假,但据我所知,这令牌所有者人在远京,阁下到底是何人。”
“欸,不二堂不是号称不问缘由,不承因果吗,还是说这只是掌事你自己好奇才有此问?”
陆边远不慌不忙绕过男子伸出阻拦的手,将令牌收回怀中。
“好一个不问缘由,不承因果,阁下搬出堂规与我说教,倒是我冒昧了,那请问阁下今夜所办何事。”
男子恢复平静坐于椅上,拿起茶杯放于面具前把玩品着茶香,此刻仿佛殿内的一切都由他做主,一股无声威压笼罩着陆边云。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替朋友问问他的债务”
陆边云说的风轻云淡,也学着掌事把玩着这上好的茶艺。
“阁下说笑了,阁下既熟知不二堂堂规,这句不承因果,我当奉还与你。不二堂不干涉他人因果,但自然也不承他人因果。”
“欸,别见外嘛,这就是为什么我掏出这个令牌于你一观,你也知这令牌代表了什么,帮我这小小的忙应当不成问题吧。”
男子沉默良久,面具之下看不出表情变化,苦思许久方才开口道。
“正如阁下所言,阁下的身份我很好奇,但这也只是我个人私欲,但不二堂之事需公平公正,无一例外,若阁下能答应我的请求,我也不是不可以走个例外。”
“吼,看来不二堂真的很喜欢挖人隐私,好吧,我给你一个提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至于我要问的事情,我都写在木简中了,我在府前等掌事的答案,恕我不奉陪了。”
陆边云潇洒离去,等男子回过神时,陆边云已走出甚远,唯剩桌子上的木简尚有余温。
男子打开木简快速浏览,随即回笔于纸上,偌大的纸上只有寥寥数字,他将纸张封入信笺内差人将信拿给陆边云,只剩他一人独处后,男子摘下面具,赫然是个年轻后生,根本不似方才那拥有浑厚声音的中年男子。
年轻掌事自顾自的喃喃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怎会如此,二哥。
陆边云接到信笺也不急着拆开,双脚挪动,轻功飞段,不多时已经回到了草堂的边屋,心想着明日便可以去找美娇娘交差,就这样心满意足的草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