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夏悠然正伸着懒腰走进教堂大厅,却发现神像脚下已经有人站着了。
“我来布置会场”,夏悠然解释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我也是”,张山面对神像,一边说一边再胸口划了一个十字,双手握在胸前低声呢喃。
祈祷完毕,发现夏悠然还愣愣地站着不动,张山打了个响指,问:“你不是要布置会场吗?”
“你也是信徒?”
夏悠然嘴巴微张,圆溜的眼珠盯着张山。
张山还是淡淡的语气回答:“不是,只做过一段时间记名教士。”
夏悠然的眼珠瞪得更圆了。
西方教会的修行方式是‘因信而灵’,即‘以信仰为媒介,使自身灵魂与天界的圣灵形成共振,从而借取灵力’。
而东方各门派的修行讲究‘锻炼精气神’,即‘以精力筑灵台,以气息聚灵力,以元神蕴灵魂’。
大道至简,世人修仙都是截取一门道法,不知为何张山学识如此驳杂。
“那这些字你认得吗?”夏悠然试探性地指着昨晚顺出来的哪本圣经。
张山看了一眼书上奇怪的字体,还没开口,夏悠然就指着一处得意地说:“我就是从这里知道棺材里封印着拉斐尔的初级裂变体。”
那是几个如同乱麻一般的手写字符。张山诧异地看着夏悠然,问:“你懂古亚拉姆语?”
“大学的时候选修过。”
“圣城有一个老图书馆,里面住着几个自称门徒的老家伙,据我所知,现今只有他们还在使用这种晦涩的语言。”
“明显还有其他人懂得啊,其中就包括安吉洛主教。”
夏悠然一边辩解一边拿出一张夹在圣经里的纸,得意地在张山面前晃了晃,说:“我昨晚把书本里的古亚拉姆语字符全部抄录排列好了,你猜我发现啥了?”
“一个渎神的阵法,借用死灵之力召唤堕落圣灵。”
张山的博学使急于炫耀学识的夏悠然有些泄气。
“那……你要不要多准备一下再去找安吉洛主教决战?”夏悠然见识过张山的手段,虽然担忧的话语,语气却还是很镇定。
“任何人与我对决时使用阵法,都是自寻死路。”
张山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施施然地离开。
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交代道:“等会你尽管发挥演技,不用担心,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的。”
在张山离开后不久,夏悠然的同伴们陆续进来。
虽然大家心里已经有了隔阂,但面上还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气氛,一起动手将大厅布置好。
上午9点,教堂大门缓缓打开,信众们伴着阳光走进这个精心布置的会场,开始礼拜。
安吉洛主教依然不见踪影,夏悠然在台上很自然地主持着仪式,信众们也习以为常。
直到仪式接近尾声,张山才打着哈欠来到大厅。
陈哥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动餐盘,张山走上前,大大咧咧地端起夏悠然的餐盘,三两口便将面包全部塞进了嘴里,又端起杯子,将里面的红酒一饮而尽。
“哐当”一声,陈哥将手里的杯子狠狠地扔在地上,愤怒地站起身来。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冲向张山,反而转过身,面对着信众们,振臂高呼:“聆听神命,感召神力。”
陈哥发音吐字不像往常,声音中像是夹杂着野兽嘶吼与嘟囔,短短几个字,几乎没人听得清。
但是,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所有信众都真切地感受到了体内蓬勃爆发的力量。
汹涌的力量很快超过意识所能控制的极限,他们嚎叫着,向眼中的敌人扑去。
张山的动作很快,起身的同时单手掐诀,教堂升起了薄雾,他在雾气中辗转腾挪,双手翻飞,拍、掐、扣、点,一个个狂信徒在他手中晕了过去。
“你们不该这样残忍地对待普通人”,张山的语气中夹杂着明显的火气,“他们的精气会随着元神一起消耗殆尽。”
“你还是多关心自己吧。”
一只比普通人大了一倍的手臂从人群中砸向张山。
就算有雾气的滞凝拉扯,张山还是躲避不及,只能稳住步伐,双手交叉上挡,硬接这一下。
“咚”地一声,张山犹如被一柄千斤铁锤砸中,双臂传导而来的力量压得全身骨头都要嘎吱作响。
“咚”“咚”,第二下,第三下,这重击来的太快,张山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只能咬牙硬撑。
在这本就危机万分的时刻,后背突然传来一阵穿心的疼痛,张山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身后的夏悠然。
夏悠然正在后退,手里握着的尖锥烛台正在滴血。
脊椎受到创伤,无法受力,还没等来第四下重击,一名发狂的信众已经把他扑倒。
张山已经无力承受攻击。
但是,无人为他解围。
“本来计划好只是废掉他的法力”,同伙中的一人看着地上的碎肉和发狂不止的人群,不知所措,“现在该怎么收场。”
一个比所有人高的人形怪物站了起来,手里还拿着一大块血肉往嘴里塞。
夏悠然趁机提议:“我们得赶紧去见安吉洛主教。”
看着部分肌肉膨胀,五官扭曲的陈哥,所有人都犯怵,赶忙借口找车、收拾东西,尽量离得他远远的。
好在过了不久陈哥就已经基本恢复了人形。
“他们怎么办?”夏悠然坐在车里,还转身看着后面深陷癫狂的信众们。
“蝼蚁死不足惜。”
“我早上已经布下了法阵,可以保住他们的命。”
陈哥浑浊的嗓音与另一个悄声呢喃的声音同时传进夏悠然耳朵里。
“那个人真的是五斗米教的使者吗?”其中一人很是不安,语调中带着颤音问,“我们待会要怎么跟主教交代?”
陈哥瞪了提问的人一眼,说:“我们才不管什么五斗米教,挡在眼前的统统得死。”
不到半个小时,车停了下来。
在即将拆迁的西山公墓,不少坟头都长满了青草。
明明是夏日的艳阳天,众人却感觉阵阵凉意沁入心脾。
在一座不起眼的坟墓前,一个秃顶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听到车声,秃顶的主人停下手中的活,站了起来,正是众人寻找的安吉洛主教。
安吉洛主教阴鸷的眼神扫过,所有人都缩着脖子低下头,就连陈哥也是眼皮子都不敢抬起来。
“你们来错时间了”,那声音十分冰冷,不该出自一名供奉正神的主教之口,“我精心准备的羔羊都被你们浪费了,现在该拿什么来祭献圣灵。”
他虽不在现场,却对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众人冷汗直冒,头垂得更低了,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咚。”
安吉洛主教扔下手里的镐头,正好砸在他脚下的棺材上,发出的声响吓得大家浑身一颤。
“主教,悠然被人下了蛊”,吴帆颤着声,勉强开口说,“请您开恩为她解除。”
安吉洛主教依旧冷冰冰地盯着众人,没有回应,“哼”了一声,伸手虚握。
“主教饶命”,陈哥突然被一股巨力拎在半空中。
“我没有背叛您。”
他挣扎着解释。
“是你自作主张提前诱发圣药发作的?”安吉洛主教虽然是在提问,但是语气中已经肯定了答案。
“啪”地一声,陈哥四肢的骨头和脊椎都被生生拧断,随后被狠狠掼在地上,此时,他还没断气,只能承受着疼痛,如同一只蛆虫般抽搐着。
“悠然”,依然是十分冰冷的一声呼唤。
“主教,我不想被祭献”,夏悠然慢慢抬起头,第一次与安吉洛主教对视。
“你是我最喜欢的孩子”,安吉洛主教的眼睛里空寂得像一滩死水,没有一点感情色彩,“我以为你比其他人更聪明一点。”
感受到周围空气越来越凝固,夏悠然反而笑了起来。
“事实上我的确比其他人聪明一点”,她又眯起眼睛说话,“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不会跟着陪葬呢?”
阳光突然好像变得刺眼了一些,气温着实下降了许多,众人已经微微发抖。
夏悠然不受干扰,继续说:“我的灵力已经在五脏六腑里蓄势待发了,不需您劳神,我自己可以把自己炸成血雨。”
“你的确很聪明,比我料想中更聪明。”
安吉洛主教的气势突然弱了下来,甚至显得有些老态龙钟。
“但是,你把神仙的力量想得太简单了。”
话音一落,夏悠然面色瞬间潮红,眉头紧皱,接着口吐鲜血,痛苦地跌倒在地。
“蝼蚁,没有资格主宰自己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