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火焰构成的鸟爪穿过层层手臂，在树干上回敬了两道深深的抓痕。

同时，张山杀近树前，双掌翻飞，变幻着法诀接连拍在那扭曲起皱的树皮上。

那一只只纠缠在一起的手臂越来越快地蠕动起来，像是一堆受到惊吓的蛆虫。缝隙中出现了烙铁般的红光。

“噗”，树干主动撑开缝隙，呕出许多像沥青一般的黑色物质。

“木蕴阴雷，”虽然气息狂暴了许多，此刻的张山还保留着理智，他趁黑色物质覆盖之前，双掌拍在树干上，借力后退。

“木向阳而生，怎么能蕴阴雷？”

张山皱眉看着地面被迅速覆盖，犹豫着如何出招试探。

“那是一堆手臂，不是木头。”

有了阵法的压制，夏悠然眼前景象终于不再扭曲，她可以忍着疼痛，强撑着观察战场。

一语惊醒梦中人。

张山背手向身后的夏悠然竖起大拇指，同时下蹲，另一只手伸前，指尖电光跳跃。

“呲……”

黑色物质如同活物一般，在电光中不住颤动。

但是，细细一看便能发现，它同时也在吸收着电能，不断膨大。

“哼，”张山冷笑一声，手臂一抖，反而继续释放更大电能，黑色物质上面覆盖上一层眩光。

“你们忘记我是张道陵后人了吧。”

张山体内蕴含的电能似乎无穷无尽，电光攀附在他手臂上闪烁不定，像一整张动物的血管网络，与一滩血肉般的黑色物质交织在一起，双方产生和谐的律动。

“就断你能持续孕育阴雷，也会被我的阳雷撑爆，”张山也不管眩光另一端能否听到，自顾下了定论：“你完蛋了。”

话音刚落，天地间万籁俱静，世界像是一段升格的动画。张山指尖的电光网络成了一段段慢慢闪烁的霓虹灯管。

黑色物质缓缓地鼓胀到了临界点。

随即，动画又迅速降格，除了两人脚下，周围的一切物质，都向着前方莫名出现的奇点，坍塌崩溃。

电光火石间，夏悠然还来不及反应，那个存在黑色物质中的无形奇点炸裂开来。

一开始，世界还是寂静无声，随即，连绵的气浪“轰隆”一下冲来，瞬间震得耳膜破裂。

黑色物质被气浪撕扯消解。

唯独张山迎风逆行，冲出一片声障。

“唰”，张山双手成爪，带着火焰交叉划过树干，撩起满树大火。

无数只手臂被烧成焦炭，哔哔啵啵地掉落下来。

风浪停息，带走一地灰烬。

张山的手痉挛成爪，短时间无法恢复。他也并未放松警惕，眼珠反而越发泛出血红色，格外妖异。

“噗”，两只枯木一般的手臂突然从土里伸出来，一把抓住张山的脚。

“唰”，青铜剑不知从何钻出，贴地飞过，马上割断那双手。

紧接着，更多手臂无限延长，从四面八方凭空出现，持续不断抓向张山。

纵使张山贴上了神踪符，还是躲避不及那铺天盖地手臂，很快便被扣住，一层一层将他包裹成一个巨球。

手臂构成的巨球像蛇一般不断绞紧，许久，张山都没有从球里出来。

巨球越来越大，绞杀越发急切，球体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这时，几只手臂像蛇一样调转手掌，盯上了倒地的夏悠然。

“唰”地一声，巨球中射出数只飞羽，拖曳着火红的光晕，以更快的速度追上手臂，将它们钉死在地上。

“你之前展现的人性蒙骗到我了，”巨球越来越不受控制地膨胀，张山的声音从里面的红光中出现，“我还以为你保存着一丝自我意识呢。”

“轰，”一对2米来高的火焰翅膀从球里展开，张山像是破壳而出的猛禽一般，只是静静悬停在空中，万物便能感受到他的疯狂和肃杀。

夜色无声，分出了许多黑色镜面，诸多手臂犹如观音法相，随意拨乱天地时空。

一时间，地与天相交，时与空错离。

不管那异象纷呈，张山矗立期间，自岿然不动，右手伤口处悄然飘落一根羽毛。

那片羽毛一边飘落一边燃烧，还未落地便化作了星火。

但是，就那一点火焰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霎时间，数十点火焰在这镜面世界的各个角落齐齐燃起，一面面错乱的镜子“哗啦啦”碎成晶莹的尘埃，露出了闪烁的星空和荒芜的泥土。

“从什么时候……”那棵怪树又出现在院子里，与刚才不同的是，眼前的树干上多出了一张人脸。他盯着张山右手的伤口，语气逐渐镇定下来，“原来在一开始你就注意到了我的镜面世界。”

这时的张山好像被抽离了意识，他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好像在与什么对话，同时双手的痉挛愈发严重。

几只蛇一般的手臂又伸了过来。

“轰”，一团血红的火焰包裹住张山全身，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鸣叫，他以肉眼无法追踪的速度闪现在怪树上空。

巨爪凌空落下，势不可挡。

张山踩在烧焦的树干上，正要补上最后一击时，又生生停住。他挣扎着散去了身上火焰，让了开来。

“战败，死则死矣，”那扭曲的人脸居然也会露出愤怒的表情，“你又何必在最后以收手来奚落我。”

“我只是一名打手。”

“我才是买你命的雇主。”

夏悠然接上张山的话，站起身，也不顾满身尘土，摇晃着走到怪树旁边。

怪树砸了咂嘴，最后看了夏悠然一眼，闭上了那双浑浊的眼睛。

“动手吧，6号。”

“永别了，1号。”

一道金光压下，怪树碎成了齑粉，这一次，它没能再重生。

夜风吹拂，将齑粉从墙底地一个洞口吹出外面。

“我天生就会讨好他人，讨得‘恶鬼’欢心时他便会偶尔放我们出来几分钟，”夏悠然趴在地上，一边收拢齑粉从洞口吹出外面，一边继续讲述故事，“我还是一个天生的骗子，他们每次都被骗着帮我挖洞。”

“最后我抛下他们，独自逃跑了，”夏悠然将所有能收拢起来的齑粉都吹了出去后，站起身，背对着张山，接着开口说：“这个傻子，变成妖怪了还要留在这里帮我掩住洞口。”

说着，她后退几步，接着助跑向前，一脚将围墙踹塌。

“故事讲完啦。”

夏悠然转过身，咧着嘴，看上去是在乐呵呵地露着笑容。

“后来，骗子又骗到了一个傻子，拼了命去帮她解除诅咒。”

夏悠然听到故事的续集，一时间忘记了表情管理，直愣愣地看着张山。

好一会儿，她好像听到一个优秀的笑话般，突然被逗得乐不可支。

“利益是水，感情如水中月，虽点缀出良辰美景，终究是虚幻，”夏悠然笑语盈盈地说着，“我现在脑子不清醒才跟你说这些话，你好好记住，不要也被我骗得送了性命。”

张山走到夏悠然身边，说：“作为一个天生的骗子，你不应该坦诚相待吧？”

“我只是一面反射情感的镜子，你想感受到坦诚，我就给你展现所谓的坦诚。”夏悠然擦了擦脸上的污渍，又试图理顺头发，好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

天色将亮，几十道星光划破夜空，吸引了两人目光。

“大胆狂徒，还快快不束手就擒？”

今晚事情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