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云宗。
一方悠悠大殿，大殿左右有铜铸的踏云瑞兽，进殿便有香炉喷烟、大鼎蒸腾，一阵奇异的药香浮动。
“此丹名为‘聚元丹’，耗费了近半月的时间，服用此丹可助外门弟子快速感悟大地脉动，大战在即，聚元丹可增添我土云宗的战力。”
一名头发胡须黑白相间的白服宽袖老者，拢袖而坐，眯着眼睛说道。
一旁束着发髻的炼丹道童上前，从已经掀开的大鼎中，将一粒粒好似牙齿大小的土黄色药丸小心翼翼灌入青瓷瓶中，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来人接过药瓶，对闭目的白服老者行了个道礼，离开大殿，一路疾行之中，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药瓶。
‘聚元丹，虽然可以使外门弟子迅速感悟大地脉动，成就法术；但却是以透支生命本源为代价，吃下此丹，恐怕活不过四十岁、甚至三十岁以前就有可能衰竭而死。’
‘若是我土云宗外门弟子尽皆早衰，必然会引发一系列的传言，为了消除这些可能出现的影响，恐怕这些外门弟子将尽数死于战场。’
一念及此，男子眼中闪过复杂，将有成百上千的外门弟子死于非难，但无可奈何……若想发动山崩石动的秘法，必须要有足够的人数列阵。
掌门令已下，若雷云宗来袭，不惜一切代价，发动山崩石动。
思绪纷飞间，男子已来到外门弟子的生活起居处，分发聚元丹。
很快……
“萧执事，此等小事，还劳您跑了一趟。”破锣嗓讨好的声音，连那公鸭嗓都柔和了许多。
诸多外门弟子接过聚元丹，顿时欣喜若狂。
“有了聚元丹，我以后便能够修炼仙法，待我回到家中，用仙法治好我娘的眼睛，她以后就能看见我啦。”
“就算雷云宗来了又如何，我也可以使用仙法了！”
众人迫不及待将聚元丹放入口中。
秦凡看着手中的聚元丹。
如今已感受到大地脉动，这土黄色的六味地黄丸对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用了，但是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原则，他当然还是打算吃下聚元丹。
吃了肯定会比不吃要更补吧……
说起来，他对感受到大地脉动的喜悦并不强烈，大战迫在眉睫，感受个大地脉动，仅仅只是土云宗入门而已，到了战场还是炮灰。
他更希望的是能参透雷法，参透雷法之后如果能给胸口的核心能源充电，就能把四散于土云宗的战甲重新召唤回来。
只要战甲回来了。
就算打不过，逃是肯定逃得掉的。
在这修仙世界三年了，他发现这里的修仙者，御剑飞行的速度，很少有超过80码的，这种速度比战甲飞天的速度差远了。
“啊~”
秦凡仰头张嘴，将药丸扔向口中。
……
“真的吗？”
“是真的呢萧执事，这种事情我怎么会开玩笑呢。”
“哪一个？”
“喏，就是他。”
萧执事顺着破锣嗓的手指望去，只见一个粗布麻衣的少年将聚元丹往头上一抛，仰头张嘴等待接住。
嗡。
萧执事掐诀，方圆几丈的土地骤然摇晃，此举在于破坏秦凡能够用嘴接住聚元丹，但想不到秦凡在摇晃中，竟然守住平衡，精准地对着落下的聚元丹咬去。
一道气流从萧执事的手掌挥出，秦凡被气流打中，破布袋般往后翻飞撞击到大树上，口水连带着聚元丹一起喷了出来。
“你一日内便感悟到了大地脉动？告诉我你的名字。”萧执事将聚元丹用食指中指从地面衔起，看向秦凡。
“我犯了什么错？！”秦凡忍不住握拳，眼睛盯着对方手中的聚元丹。
“你叫什么名字？”萧执事将聚元丹收回瓶内。
“我犯了什么错！！”秦凡低吼，人人都有的聚元丹，独独自己没有。
破锣嗓脸色一变，萧执事是掌管整个外门的执事，自己见他都得卑躬屈膝，这秦凡吃了熊心豹子胆？
“大胆！”破锣嗓点地而来，高举手掌打向秦凡的脸颊：“敢冒犯萧执事！”
“停手。”
破锣嗓已冲到秦凡身前，扬起的手此刻僵在半空，回头看了眼萧执事，确定刚刚下令停手的真的是萧执事后，立刻束手后退。
“秦凡，莫不要以为自己仅仅一日便感悟到大地脉动便不知好歹，萧执事是你能无礼的，快向萧执事道歉，否则有你好看——”
“张三，住口。”
这……
破锣嗓张三神情怔了怔，怎么回事？萧执事平时脾气虽然不错，但是也没好到这种程度，一个外门弟子冲他撒野，他竟然不在乎？
难道就因为这秦凡一日便可感悟大地脉动的天资？
不可能。
这种天赋的人虽少，但是在内门中也不是一个两个。
张三一时间想不明白。
秦凡此刻从愤怒中惊醒。
妈的！
自己发什么火？
眼前这攻击自己的混蛋是萧执事，此人是筑基期，捏死自己不是跟捏死个蚂蚁一样？
“萧执事，弟子名叫秦凡。”
萧执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秦凡，半晌道：
“秦凡，你并无过错，这聚元丹对于已感悟到大地脉动的人并无作用……”萧执事脑中一转又继续：“感悟了大地脉动以后若是再吃聚元丹，反而会对土心吐纳术形成一定的阻碍。”
“弟子明白了。”秦凡垂首行礼。
萧执事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这秦凡凭借自身的感悟力触摸到了大地脉动，天赋肉眼可见，何必再吃聚元丹透支生命力。
“秦凡，我吃了这聚元丹，很快也能跟你一样领悟大地脉动，马上我就能追上你了。”
“嗯，好好加油，我们一起渡过雷云宗这一劫，进入内门修行。”
萧执事听到身后秦凡与其他人笑嘻嘻在交流。
他快步走向下一个外门弟子的聚集处，直到分发完左右的聚元丹，也再未遇到有一日便接触到大地脉动的弟子。
想想也是，外门弟子大多是老农子弟、屠猪贩狗子弟、亦或是孤儿，根本不曾受到过灵药的滋养，又怎么可能轻易感悟到大地脉动。
这秦凡虽然看着身体壮硕，气血旺盛，但是观其颜色，可以看出他必然是粗茶淡饭，不曾有过灵物滋养。
内门弟子虽有部分也曾一日感悟大地脉动，但是这些内门弟子的情况跟秦凡的真实情况天差地别。
“哈哈，待此间事了，我一定好好修行，衣锦还乡。”
不远处有几个外门弟子吃了聚元丹以后兴奋地欢呼。
萧执事只觉得一阵黯然。
吃了聚元丹者，将迈向死亡更近一步。
那个秦凡，就算没吃聚元丹，也只能作为山崩石动的棋子……
……
由于土云宗连日来被战事的阴影笼罩，几个外门的执事无暇过问杂事，于是像张三这种外门的小队长连日来对诸事也稍多松懈。
那些灵药田圃内杂草已经隐隐冒出了头。
白日萧执事路过田圃时，对张三吩咐了一句锄草。
张三晚上想起了这件事。
此刻，他面前五十个外门弟子，尽皆盘膝五心向天，面颊有红色的气息在涨动。
“厉害，果真厉害。”
张三看着手中闪烁不休的测灵石，破锣嗓啧啧称奇：“不愧是药老亲自出手炼制的聚元丹，竟可以令外门这些毫无修炼资质的小子们一夜之间便感悟到大地脉动。”
原本在众人当中率先领悟大地脉动、鹤立鸡群的秦凡，此刻张三路过秦凡身旁，测法石闪烁的光辉立刻被其他人的比了下去。
噗。
张三用脚背踢了下秦凡的屁股。
秦凡从感悟中睁开眼。
“你去吧田圃里的杂草除掉。”
“……”
秦凡眼神露出犹豫，此刻身边其他人集体感悟大地之源，四下灵气极为浓郁，此刻正是继续修炼《土心吐纳术》极佳的时候。
“你小子！”
张三皱眉，他并不是刻意想要为难秦凡，此刻其他人吃了聚元丹正在感悟大地之源的关键时候，每个人都会引起测法石明亮的闪烁。
只有秦凡带来的闪烁是暗淡的。
不找他找谁？
秦凡这一个犹豫，让张三想起白天秦凡对萧执事无礼的样子，他对萧执事无礼，若是萧执事真追究起来就是自己管教无方。
“你小子真以为自己要上天了是吧。”
张三踹向秦凡的肩头。
秦凡没有闪避，坐在原地任由对方将自己揣倒，扑在地面。
“起来干活！”张三呵斥道。
秦凡默默站起身，走向杂草丛生的田圃。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这等级森严的修真门派，自己是金字塔最低端的存在，这一切当下也只能接受。
然而……
黑暗中，一道身影从远处徐徐走来，清冷的月光在他的周身勾勒出浅浅的光晕。
“萧执事。”张三看见来人，急忙小跑迎上前，堆笑道：“这大半夜的，您来了有什么吩咐？”
萧执事仿佛没看到般，从张三的身旁穿越而过，静静走到花圃边缘，看向秦凡。
一个从未经过灵物滋养，拥有底层命运之少年，却可以踩在卑贱之上，做到并不平凡的事情。
他是有天赋的。
至少这份天赋，不应该沦为山崩石动的弃子。
“你叫秦凡。”
秦凡放下手中杂草，回身假意奉承，躬身恭敬道：“弟子叫秦凡。”
“吾乃萧一潜，土云宗第九峰外门执事。”萧一潜神色认真，缓缓说道。
“……”
秦凡纳闷，好好地做什么自我介绍？
“秦凡，愿意拜我为师吗？”
萧一潜月下负手而立，风将他的长发吹向一侧。
追到他身后的张三，看了看萧一潜的背影，又看了看田圃中的秦凡，张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时间，他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应对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