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任行和林虎风风光光结束了此番约战。

任行的出色发挥让张润水等人与有荣焉，而林虎的跟班们也重新认识到了他的强悍，可谓是真正的双赢。

而比试过后，林虎也再度找上任行，他原本只是打算借这个名气不小的新生给自己立立威，害怕对方觉得以大欺小，不答应，还许以报酬。

却不想是给自己找了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也斗得是酣畅淋漓。

本身土系法术就不是以威力著称，林虎又是主打防护，再加今年又接手了难缠的灵兽照料任务，平日里没什么机会料理这些小弟，还真怕别人把他给看扁了。

但今天这一战后，虽是未分胜负，但展现出来的实力都是有目共睹，他林虎也是实实在在把威风打了出来，看着小弟们重新崇拜起来的目光，这足以让他乐呵好一阵了。

所以爽快地如约补足了尾款，自觉算是拉近了关系后，也摆起老大哥的样子，语重心长道：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了不得啊，但也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凭你的天赋修为，想必肯定是要奔着四年后北灵宗那升仙大会去的。

那可是龙潭虎穴，高手成云，我去年压着年龄限制的边去参加的，也算是占了点年龄上的便宜，但也就侥幸过了第一关，后面被安排得是嗷嗷叫啊。

所以你虎哥我呀，该说不说的，你还得练，最好再找两个队友，不然去到那地头上再去找，指不定队伍里什么幺蛾子，那对抗那些世家子弟就别指望了。”

林虎自来熟般和任行拉近关系，也没客气，一副见过世面的老大哥的模样劝诫起任行来，还真情实意地和任行探讨起来，恨不得晚生个几年，和任行并肩子一起去再闯闯那所谓的北灵宗升仙大会。

任行倒也没拘谨，上辈子当钓鱼佬时，见多了要烟要饵讨窝料，温声细语抢钓位的老哥们，也算是人情练达，只是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

“北灵宗我是有所耳闻，是咱们清河镇所在的山阴郡，当之无愧的第一宗门，但这个升仙大会又是什么东西，好大的口气啊，竟敢冠以升仙之名。”

林虎听罢，一拍自己的大脑门，才想起任行是今年才将将正式入的学，哪会清楚这些，解释道：

“是老哥我疏忽了，升仙大会这个名头呢，也就是他们自己号称的，自吹自擂罢了，其实我们私底下都管他叫生鲜大会，里边全是虾蟹鱼鳖，哈哈哈。

而我们这些虾兵蟹将呢，都是山阴郡各地十五岁以下的修士，为的呢，就是他北灵宗拿出来的真传弟子的名额，再不济能有个入门弟子当当，也好比窝在这个小地方。

其实跟咱清河入学考核差不多，不过得难度要高了去了，不死也得脱你一层皮。

我在里面呢，顶多算个壳厚点的小贝壳，在那些生猛海鲜眼里，不值一提。

哎，海鲜你知道吧，就是西边那个很大很大看不到边的湖，他们管那叫海……”

任行算是明白林虎的小弟们为何之前会有些看低这个老大，林虎是一个十足的话唠，找到机会，自言自语，也能絮絮叨叨说了个半天那种，太破坏高手形象了。

不过任行还是从他的一大堆东拉西扯的废话中得到蛮多信息。

升仙大会是北灵宗自行创办，五年一次的入门大选，其选拔分为三个环节，入仙途，登仙路，跃仙门。

其一入仙途据林虎所说就是通过大阵的考验，主要考验修为与资质，也是为了把那些来撞运气的都给筛掉。

其二入仙途便是在危机重重，情况多变的陡峭山道上，一路攀爬，直到下一关，而其三跃仙门是什么，他就没见过了，据说是几方捉对斗法，再争出个名次高低来。

最后能入得了那北灵宗真传的也只有那名列前茅的寥寥几人，绝大多数的都只是陪跑，但传言也有人曾经名次不佳，但有峰主长老看重其天赋异禀，破格录取，羡煞众人。

但是在北灵宗坐拥六位金丹真人，一位化神真君，傲然于山阴郡所有宗门的情况下，虽知竞争激烈，希望渺茫，但仍有不少心怀美梦的修士前赴后继缴纳着考核费，去赌那么一次，也让其规模与影响力越来越大。

而林虎便是其中之一，清河镇第二小学虽然有着尚可的修炼环境及出路安排，还有吴敬守这位资深练气坐镇，赵木这位镇守背书，但相较宗门这般资源集中，传承完整的组织还有是着很大进步的空间。

所以吴敬守对于校内学生进入其他宗门并无抵触之心，也支持他们走出去，可以用灵石及资源抵掉之后外勤任务，甚至对于能够进入北灵宗这般宗门的学生，他还许以了退还以往束脩以及免除之后外勤的奖励。

林虎便是抱着撞大运的心思去见见世面，通过不了，也能多些在小弟面前吹嘘的资本，还有两个和他同行的，情况还尚且不如他呢。

了解之后，任行要说没想法，那肯定是假的，他尚且还有四年时间去准备，自己还有一块眼边上的红色晶石有待开发，努努力，还是大有可能的。

至于这生鲜大会另一奇怪要求，三人组队。

队友方面，赵林的青木游元阵虽然脆败在自己手上，但是潜力巨大，是一个不错的战力补充与战术选择。另一个的话，张润水灵根尚可，其他也……，也……，算了，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有了又一明确目标的任行，加紧了自己的修炼，绝不错过每日的修炼室机会外，他还败家地开始使用灵石修炼，正式入学后，每人都有了自己的独立校舍，他也可以不用再如入学选拔时偷偷摸摸地修炼野球拳了。

越是修炼，他越是惊讶于野球拳的实用与靠谱，不同于大多练气不练体或是先炼体再练气的功法，野球拳的练气效率绝对不输于前者，而炼体效果也不比后者逊色多少。

这门得自于不知道多久以前的功法，当真比他目前练过的所有功法都要神异，这不由不让任行想起那句戏言，修仙进步靠考古。

当然这般优越效果的代价便是更大的灵气消耗，这才让任行不得已使用灵石来加快修行。

而这段时间里任行也是不忘向吴师和教习们打探北灵宗及升仙大会的消息。

待到两月后，任行消耗完整整一块低阶灵石时，他觉得时机已然成熟，是时候行动了。

这两月里，任行专心致志地在百草堂学习，丝毫没有再提过晶石的事；

而吴敬守这边，任行则是时常去问问题，类型不定，千奇百怪，时间久了，吴敬守也是习惯了这个免疫他师道威严的好奇学生。

至于数月前的那次偶然相遇时与任行的对答，也淹没在了海量的记忆中了。

所以任行认为是时候找石大夫好好谈谈了。

百草堂内，任行轻车熟路地结束了手头活计，却没有如往常直接离开，而是避开其他学徒，找到了在后堂配药的石大夫，语气郑重。

“石师傅，我想和您换样东西。”

石大夫见他神色严肃，不似玩笑，便把任行引到了他的书房之中，相对而立，静待他的后话。

“这些东西，我觉得有必要交给您”任行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令牌和些许杂物。

“这是张洪福那恶贼留下的所有能代表他身份的东西。”

石大夫一怔，平日间接骨矫正时稳健有力的手，此刻如一位真正的老人一般颤抖而迟缓。

一遍遍检查后，老泪逐渐纵横，从深陷的眼眶中漫了出来，沿着干瘪皮肤的沟壑慢慢淌着。

他在哭，也在笑，干瘪的脸像是被泪水泡发了一般，神情也开始伸展起来。

虽早已听到过那恶人殒命的消息，但当东西亲自放在他的面前时。

他那曾经挣扎过，痛苦过而又陷入绝望后不得不压抑起来的复仇之心，还是再度在这具衰老的身躯中砰砰跳动起来，他的眼神此刻分外明亮，回过神来后，清醒问道。

“你想要什么？”

“小石头的坠子。”任行不作过多解释，直截了当。

石大夫了然，木了好一会，终于做下了决定，不做应答，只身出了书房，不一会儿，便回来了。

向任行招了招手，示意跟上，一阵摸索后，竟在书房不起眼一角打开了一道暗门，躬身钻了进去，任行端详检查一番后，也跟着钻了进去。

这是一间藏于房屋交接处的暗室，暗室空间不大，摆设也简单，只放着三个灵位，一个垫子，灵位前还有着香纸燃过的痕迹。

石大夫点着了入口处的一盏灯，灯火孤单摇曳，仅够照亮了半室，任行立于入口，石大夫则瘫坐在对面的坐垫上，刚好把自己困在了另一半阴暗中。

在这隐蔽幽暗的环境下，他终于有勇气讲出自己的故事来。

“我原是住在药岩镇山边上的一个药农，年轻时跟着游方大夫学过几年，但我胆子小，没敢跟着师傅出去闯荡，但凭着自个钻研的医术，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便在村里找了个媳妇，又生了毅儿。

毅儿他脑子灵光，身子壮实，入山采药他是一顶一的好手，总能采到别人采不到的珍稀药材，为人又仗义，时常帮衬村里的人，在村里哪个都要挑个指头，称上一句好汉子。

找上门的媒婆把门槛都踏破了，后来他娶了个贤惠的媳妇，隔年便有了小石头，那是我们家最高兴的日子。

石大夫，也就是石坚，在阴暗中低低地讲述着自己的过往，讲到这里时，语带缅怀，怅然长叹，声调转高几分。

“但好景不长啊，药岩镇倚靠伏雷山脉，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本来我们这些山民，靠着采药种植，交了镇上的药供后，还能剩下不少。

但张家父子那几年里胃口越来越大，连年提高药供份额不说，还勒令得上缴他们指定的珍稀药材，违者重罚，乡亲们苦不堪言。

毅儿他性子强，不服气，要跟他们斗，我不懂他们那些，但哪有人和仙斗的啊，我去劝他，他听不进去，他说那些人缺药，而他有本事能采药，所以有底气。

但哪想到遇到个愣的，毅儿被镇上下来的人立了典型，不由他分说，一道火便去了半条命。

抬回来时已经快咽气了，最后死在了家里，我亲眼看着他活活疼死，后来儿媳也死了，老伴也死了，就剩下了我和小石头，我终于大着胆子逃了出来。

逃到清河镇，幸得吴仙师赏识和赵镇守庇护，我爷孙俩活了下来，虽然忘不了这血海深仇，但也不敢再抱什么心思了，只想安安稳稳护着我这苦命的孙儿长大，了却残生。

却不想那恶贼父子竟死了，死在了我前头，哈哈哈，真是罪有应得啊，真是苍天有眼，仙帝保佑啊，呜呜呜……”

话语间，再度老泪纵痕，移步取来门口火烛，来到灵位前，点燃了任行交给他的张洪福相关物什，火光昭昭，照亮了整个暗室，石坚立于儿子灵位前怔怔出神。

任行轻声出言。

“我知吴师傅缅怀亲人，情深意切，那坠子对您，对小石头，都意义非凡。

但此物对我实有大用，所以厚颜请吴师傅割爱，我知道小石头也年岁不小了，如果想要踏上仙途，后续入学选拔我必竭力相助。”

虽然任行在解决张洪福上出了大力，对石坚有恩，但红色晶石意义重大，不容有失，任行还是准备了一份对石坚最后吸引力的补偿，关于后人的发展成长。

点燃的火堆照亮了暗室，将两人的神色照得分明，石坚却是没有应承下来这一补偿，只是掏出一个坠子，直接扔给了任行，正是任行心心念念的嵌有红色晶石的坠子。

他又转过身去，愣愣地看着正在燃烧的火堆。

“我有这些就足够了，至于小石头，他从来都不知道这里有间暗室，我也不想他活在我们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中，有我一人担惊受怕就够了，我只希望他安安稳稳过完一辈子就行了，别无他求。”

任行有些感慨老人的豁达，还是郑重道。

“另外请吴师傅，勿将此事告于他人，小石头那边我会仿一个一般无二的给他，我只取晶石。”

石坚会意，也不意外任行的目的其实是晶石，毕竟那块坠子除了那块晶石也没别的神异之处了。

知晓任行的顾虑后，他整理衣冠，面对任行，神情严肃，一字一顿，握拳立誓。

“天帝在上，我石坚在妻儿亲人灵位前立誓，决不再向他人透露此事，如若违背，天诛地灭，永世不得安宁！”

石坚的佝偻干瘦身影此刻在火光照映下，影子却显得矫健笔直，那神情无人会怀疑他的所言的郑重与诚信。

任行的心仿佛被烫了一下，鼻子有点酸，向着石师傅深深鞠了一躬，又对着三个灵位分别鞠了一躬，默默退出暗室，把这方空间留给这个老人。

临出门时，他的身后的传来疲惫的一声。

“多谢了”

而后才传来老人嘶哑的哭声，任行掩上门，关住了哭声。

来到小石头房间，给他挂上换好的坠子，看着他睡梦中，嘬着手指头，傻傻地笑着，任行也跟着笑了起来。

放弃报仇或许不是胆小，反而是另一种难得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