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咸亨二年敦煌莫高窟

漫天的风沙吹了四天四夜，栈道上下各经洞口不得不挂起布帘抵挡这场沙暴。洞内的画师正在有条不紊地在墙壁上勾勒，下方的小僧有的负责把萤石放在石槽里研磨，有的双手托着桶给画师打下手。

“这场沙暴也太久了，得找天出去取水，如此下去，怎么能受得了……”小僧轻挑起布帘，忽然间像是看到什么奇景，待定睛一看，惊讶的说道：“那是个人吗？有人来了！”

画师停下了画笔，也来到布帘前，待看清之后，不由感叹：“这世间竟真有如此奇人奇事？”

小僧：“这人确实顶着这么大风沙走了几天属实毅力非凡，师父何以称奇？”

画师：“早跟你说想作画需要练就眼力，你再仔细看！”

只见百尺之外一人身着深色斗笠，拄着一根手杖缓步前来，待仔细看去此人周围似有屏障，风沙掠过纤毫不沾，远远得看去就像是有股旋风环绕着他亦步亦趋。

待来者走近，放下斗笠的兜帽，是一位四十来岁的男子，身高而肩宽，左腰佩刀，背后背着一个大葫芦，俨然刀客模样。

“难道这就是护体神功？”画师想到，“这人还带着刀来，如果来者不善，以我们的武功修为怕是全要命丧于此，但走得这么近却又没感到一丝杀气……”想罢则问起：“施主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画师抬头，看到男子正认真看向他，瞬间一惊，那男子眉宇间带有泠冽，瞳孔又似无限深邃，只是这一眼便感觉自己几十年修为如是动起手注定将败下阵来，脑海里闪过杂乱思绪，看到男子将手伸向腰间，下意识往后一躲，心中又闪出绝望万千。徒弟们恭恭敬敬地在墙边看着，噤若寒蝉。

“这位师傅嘴巴都裂了。”男子解开腰间葫芦递于画师“这水是筛过的，师傅们放心喝便是。”

“那……恭敬不如从命，有劳施主了。”本来凝固着的气氛瞬间缓和，画师鞠上一躬，双手接过葫芦，然后徒弟们赶紧将陶碗取来分喝，如饮甘泉。男子则席地靠坐在门口布帘边还未作画的墙壁旁。

“施主既知把水筛过，难道也是佛门中人？”画师问道。

“非也非也，只是有些许佛缘而已。”男子坐正答道。

“敢问施主为何能避风沙？”一名徒弟抿了抿嘴，突然又觉得有些失礼：“如不方便说也不勉强。”

“护体神功。”

“阿弥陀佛，此等神功贫僧也只是听过还从未见过，今日真是大开眼界。”画师不禁感慨。

“听过……”男子想了想。

“那么施主有何贵干，不妨直说。”画师继续问道。

“我来找一名高僧，或者说……圣僧。”

“施主，实不相瞒，此栈道上下三十九个经洞六十余名僧众就数贫僧辈分最高。高僧愧不敢当，圣僧此地更是没有，如要听高僧说法可去南边敦煌城中，那是佛家重地，经常会有高僧开坛授法。”画师赶忙答道。

“有位世间都说他早已圆寂的圣僧，是我的故人。”男子低眉而语：“但他骗不了我，他还欠我一条命。”说罢男子愤而拿出佩刀砸了一下地面，吓得画师和徒弟们赶紧站起。

“出家人不打诳语，此处真没有施主要找的什么圣僧。”画师急忙说道。

“那你是从哪听说护体神功的？”男子问道。

“贫僧是从……师祖那……您要找我师祖？全天下都知道几年前这位高僧早已圆寂了啊。”

“看来跟你说也没用……”男子站起，拨开布帘，洞外的风沙从男子身边掠过，丝毫未吹进洞里。“我自己找一找可以吗？”男子没好气的问道。

“既然不信，施主轻便。”画师抬了抬手，递给男子一盏油灯，转过身拿起笔准备继续作画。“此栈道上下，二层已经完画，一层只有这里刚开始画，其它的洞还在磨壁，再往前的栈道就是前朝的了。”

男子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登上二层，开始沿着栈道挨个进洞查看，本朝洞内壁画大多是佛像画，也有少量佛传故事和经变故事，比较新颖的是有几幅山水风景。仔细看了一天一夜只觉头晕眼胀也没有什么头绪，想到既然来了，不如去看看那位故人说过的前朝名画，便又向前朝经洞寻去。

走到一北魏经洞，里面鲜艳的油彩和栩栩如生的动物像映入眼帘，男子一边打坐一边仔细端详着眼前画作，“九色鹿……还真是你说过的故事啊，你不会真的……哎……”想到此，一丝悲伤混合着困意袭来，男子缓缓地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