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

太阳从远方的山峦中缓缓落下，给天空留下一抹沉寂的深蓝，树林被晚间的风吹的沙沙作响，虫鸣点缀起潺潺的流水，牛儿抬起头仰望初升的月亮，村落里升起炊烟，沿着河床流淌，这是“蛮荒之地”的夜晚，是王侯们不曾得到的月光。

阿羽找了个山脚下独自打坐，原本的“去去就回”竟然越走越远，心里也担心起师父他们，“对了，师父的口诀还是没能突破，每次练来只觉得困意袭来，莫不是当时师父为了让我睡着估计教了什么催眠咒？算了，天色已晚，真是什么催眠功法刚好可以练完早点睡，不耽误明日行程。”想罢，阿羽屏气运功。

忽然间，耳边传来女子的歌声。

想到白天送棺的那一幕，阿羽惊的汗毛直立，“可恶，这声音哪来的？”他一边想，一边四处寻找声音的源头。

“在上面？”阿羽越听越清晰，歌声从头顶的山上传来，他立刻抄起武器，往山上赶去。

“把影子放入河中

等着它被河流带走的一天

把蝉鸣栓在天上

与月亮一同落下消失天边

我在不会下雪的地方

等着大雪过境

还在堆满秸秆的院里

烧出滚滚浓烟

银河啊

我向你祈求一千一万遍

祈求死亡

祈求永恒

祈求一个不下雨的明天”

待阿羽走近，只能看见山崖边有什么东西趴在地上，月光下白色的毛发随风拂动。那东西感觉到阿羽走近，猛然回头，露出锋利的獠牙，竟是一匹比人高大得多的巨狼。

“妖怪！”阿羽吓得赶紧拔刀，摆好防御姿态。

“格鲁乖哦！不要吓到别人！”巨狼的怀里站起一位少女，看起来和小芊差不多大，月光下能看到她的明眸皓齿，小麦色的肌肤衬得身上的银饰闪闪发亮。

“吓死我了，还以为这巨狼会说话。”阿羽说道。

“你是谁？从哪来的？”少女走到阿羽面前，仰着头问道。

“叫我阿羽就行，我从北边过来。”看到少女靠的太近，阿羽说罢往后退了几步。

少女回头摸了摸狼头，与巨狼硕大的体型相比，她的手只能刚好覆盖巨狼的额头：“我是阿玥，这是我的格鲁。”

“这狼也太大了！你这么点个头能驯服它？”

“很简单，它是我从小养大的啊！”少女回头紧紧抱着狼头，“是不是啊小格鲁！”

这个行为让阿羽觉得只是碰到了个小女孩，跟小芊差不了多少，但刚才的唱词又那么哀伤，便问道：“你还这么小，为何唱的那般哀伤？”

“因为明天，我就要死了。”少女说着，一边顺着巨狼的毛发，一边深情地看着巨狼。

“你这年纪轻轻何出此言呢？”

“我们族长去世了，明天新的族长会上任，而我，要嫁给他。”少女平静地说着。

“那跟死亡有什么关系？”

“我还没去过长安，也未曾见过大海，没有见过很多人，也从未爱过一个人，明天起我就要被永远禁锢在此地，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新的族长很老吗？你竟如此绝望？”

“不老，他是我的阿哥。”少女回答道。

这一句话勾起阿羽的兴趣，想起自己和小芊的关系，便问道：“那你跟你阿哥关系好吗？为什么不愿意嫁呢？”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少女说罢停顿了一下，又摸了摸狼头，说道：“但我觉得成为夫妻和从小相伴的情感是不一样的，我也不确定自己是敬爱他还是爱他……”

阿羽沉思片刻，又问道：“那你跑啊，骑着这巨狼谁能把你怎么样？”

“族里的人说，我能养大格鲁说明我有神力，再加上我的占卜也准，他们就又说我受到什么庇护应该成为族长夫人一生一世守护族人……”少女停顿了一会，略显哀伤地说道，“讲这些话的这里面还有我的家人。”

阿羽听到占卜，心里嗤之以鼻，便随口一问：“那你知道这附近的雪山吗？”

“传言是有，但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去。”

“那你能占卜出来它在哪吗？”阿羽接着问道。

少女取下自己帽上的银饰，那是一串银色的圆环，正反面图案不同，如同钱币一样。只见她将银饰随手一抛，落地后开始观察圆环的正反面。

“远道而来的侠客

带着不洁之身

在河床的边缘迷失

帮助被神明疼爱的狐狸

完成最后的心愿”

少女说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阿羽，再次走向阿羽身前，仰头问道：“那你呢？如果你是我阿哥你会和我成婚吗？”

阿羽被惊得一时语塞，仿佛自己被看透一般，想了一会才答道：“我会听听她怎么想，如果她愿意我就娶，如果她不想我不强求。”

听罢，少女踮起脚轻吻了阿羽，阿羽被突如其来的这一下搞得措手不及，羞红了脸呆在原地。

“答应我，给她自由，也答应我，把我的自由带到远方。”说罢，少女骑上巨狼，向山下奔去，消失在月色下。

“你……你怎么样？”一个声音传来。阿羽抬头一看，书生向自己这边走来。

“哦，没什么，你怎么在这？”

“这么晚……我听到……有什么跑过去……的声音，就上来……看一看。”书生一边喘气一边说道。

“你这内力不行啊，上个山喘成这样。”说罢，阿羽拍了拍他的背，一同向山下走去。

到达露营地，阿羽坐在阿盛旁，只见他睡得正香，不远处下风口的和尚正按照足戒标准侧卧睡着。

“自由……”阿羽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他这一生还从未吻过任何人，但刚才那一刻紧张、喜悦、感动萦绕心头，如同受到了天神的眷顾。但回过头想起小芊，百感交集，按照阿玥所说，如果成婚，小芊也只是一个一生困在镇上的灵魂，“这些年委屈你了……”阿羽想着，退婚的想法越来越坚定。

书生擦了擦汗很快卧下，不远处侧卧中的和尚缓缓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