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夫的树秃了,韩列的百年人参也包好了。
接下来就要想办法卖掉人参,再打造银镜。
正好,今天中午约了历飞雨。
厉飞雨和韩列同年上山,初入七玄门时考核未能一次过关,只是记名弟子。
因为根骨一般,一直不被重视,连个师傅都没有。
未曾想他却一鸣惊人,在弟子大较技中,一路势如破竹冲进前十六名。
从此他便受到重用,得以进入七绝堂修习精深武功,在江湖上也闯出了“厉虎”的名声。
他的经历看起来十分励志,但是只有韩列知道,他能进步神速是因为一直在偷偷服用抽髓丸。
抽髓丸的副作用会让人痛不欲生,历飞雨过去只能独自忍耐,幸好结识了韩列,约好今日要送他一些特制的止痛药。
韩列补了一觉,睡醒后赶到谷口,正好是午时时分。
厉飞雨身着紧身黑衣,腰间挎着一柄长刀,在谷口不停地踱步,还时不时地向里边眺望。
看到韩列的身影,他才收起了急色,嘴角翘了起来。
“韩师弟,你可真守时!说是午时时分,就真的是午时正点才到,我都等了大半个时辰。”他半开玩笑半是抱怨地说道。
“不好意思,起的晚了。”韩列也没找理由。
他见厉飞雨脸上虽然挂着笑容,手上却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显然心里十分焦急。
便不再废话,干脆利落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药包,轻轻抛过去。
“这是药粉,每次吃抽髓丸之前,先用凉水冲服,一次一勺。”
“谢谢韩师弟,谢谢韩师弟!”厉飞雨欣喜若狂,想不到韩师弟如此痛快,他不奢求这药完全有效,只要能稍微减轻痛苦,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福音,服用抽髓丸时的疼痛只要想起来就让他不寒而栗。
“你先不用急着谢我,我也有事请你帮忙,事成之后我再多配几份给你。”韩列直言不讳地说。
厉飞雨拿到了想要的东西,神色恢复正常。他珍重地把药包揣进怀里,隔着衣襟轻轻拍了拍,双手抱拳道:“韩师弟尽管吩咐。”
“帮我把这百年人参卖掉,再打造一些银镜。”
韩列说着把树皮包着的人参递过去,随后又交代了银镜的数量、尺寸和样式。
虽然他是墨大夫的弟子,在七玄门内地位超然,但是常年不出神手谷,与门中人物大多不熟,这事还是交给厉飞雨去办比较妥当。
“八十四面银镜?要这么多做什么?”厉飞雨一头雾水,等了片刻,见韩列闭口不言,连忙道:“好说,我这就去办。”
说罢告辞匆匆离去,既是急着帮韩列办事,也是急着回去试试这止痛药是否有效。
韩列返回谷内后,便再次配制起止痛药,他清楚这药对历飞雨必然有奇效。
这药所需的药材大多都有存货,只有桑叶草非常稀少,就算存货都用上也配制不了多少。
好在掌天瓶一晚上已经能生产三滴参天造化露,他干脆催熟了大量的桑叶草。
足足忙到第二天,配了满满一个大陶罐。
他对厉飞雨的为人已经十分了解,自然不用防备和试探,也非常佩服他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坚韧的毅力。
索性把药直接给足,让他今后少一些痛苦。
三天后的中午,他抱着陶罐匆匆向谷口走去。
厉飞雨此时已经在谷口等待,身旁停着一辆推车,上面摞满了银镜,层层叠叠。
今天他试吃止痛药之后,居然药效惊人。
他十分欢喜,又暗自有些担忧。
因为过去他试过无数种药物,都对抽髓丸无效。
这药粉如此奇效肯定价值不菲,不知道今后再讨要,需付出什么代价,也不知道韩师弟拿到这把柄会如何对他。
见韩列出来,他按下心中忐忑,当先抱拳一礼,满脸笑容地道:“韩师弟,那药我试了,当真有效,真是多谢了,多谢!”
“有效就好,厉师兄,接着。”韩列抱着大陶罐不便回礼,点点头便递了过去。
厉飞雨不知这陶罐里装的何物,闻言双手接过,对着旁边一扬头,“人参直接卖给门内的药铺了,银镜是在山外找到银匠打造,韩师弟看看是否合用?”
韩列略一打量,这些银镜非常平整,八十四面叠在一起把推车装的满满登登,点头道:“不错,应是合用的。”
“合用便好。”厉飞雨顿了一会儿,又小小翼翼地开口:“韩师弟,那止痛药…不知以后……”
谁知韩列狭促地一笑:“以后想来是配不成了,药材已经全用光啦。”
“啊?”厉飞雨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他想到今天试药之后的欣喜若狂,不禁在心里自嘲起来:嘿,这么好的药能用几次已经是你的福气,还妄想以后每次都能吃到么?世上哪有那么美的事!
他胸膛起伏,思绪纷乱,甚至没有注意到,韩列已经推起小车告辞离去。
待他反应过来时,韩列已经入了谷口,越走越远。
他看了看怀中抱着的陶罐,连忙喊道:“韩师弟,你的罐子。”
“不,是你的罐子。”声音远远传来。
给我的?什么东西?
他不明所以,疑惑地打开盖子。
细腻的粉末映入眼帘,白色中微微泛红。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眼睛瞪得老大。
这是?
他强忍住手臂的颤抖,把陶罐轻轻放在地上,随后从怀里掏出中午拿到的小药包。
急切又小心翼翼地打开。
看看陶罐又看看药包。
看了看药包又看了看陶罐。
反复数次才停下来,整个人都呆住了。
一模一样,这就是那止痛药!
对了,韩列之前说过,事成之后多配几份给他。
看来这就是了。
可这是几份么?
谁家的几份有这么多?
这都够他吃一辈子了!
毕竟抽髓丸一直在透支身体,他自己都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
厉飞雨打破头也想不到,韩师弟居然会如此大方,丝毫都没有拿捏他。
而且还送了这么一大罐,送了他一辈子的用量。
送得那么轻描淡写,那么理所当然。
惊喜、惭愧、感激等种种情绪掺杂在一起,在心中化作一股暖流淌过,眼圈都热了。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抬眼看去,韩列已经在模糊的视线中越走越远,单薄的身影悠然地推着车,拐过一个弯后消失不见。
他张了张嘴,想喊个“谢”字,却发不出声音。
这“谢”字太大,把嗓子眼都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