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眨眼间,新春将至。
迎着第一缕晨光,苏微端坐在窗前的书桌旁。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一层轻纱。
她铺开一张宣纸,拿起一方古墨,纤细的手腕轻轻抖动,墨汁在砚台上缓缓旋转,渐渐化开。
她提笔蘸墨,在纸上流畅地书写起来:
“我观楚景风此人,心性不凡,如渊如岳...他日若得机缘,定能一飞冲天...我心属之,盼父知意。”
她一笔一划写着,字迹清秀而有力。
写完之后,她小心翼翼地将纸张卷起,塞入一个精致的竹筒中,用蜡封好。
一切准备就绪,苏微这才起身,推开房门,走到院中,正撞见楚景风向外走。
自从上次的山君之事后,苏微便又搬到了楚家大院中居住。
“苏姑娘,这是去哪?”
“给我父亲寄信。”
楚景风点了点头,趁着这机会,抛出一个酝酿已久的疑问。
“为何江南境内没有传音玉之类的东西?”
听到这话,苏伟的脚步忽地顿住。
她转过身来,用眸子对着楚景风。但楚景风也知道,在她眼里,万事万物都是气团和色块。
没想到这次苏微却径自说了起来:“我爹是走阴人,因此常听到些前朝往事。”
“这千里传音飞讯,靠的是天人交感,借天地之力,穿梭万里。但如今天通地绝,天人交感已然失效。”
楚景风认真听完,心中恍然,思忖道:“难怪只能写信。”
如今,苏微在村里住了快一年,村民已大都将她当成楚景风尚未过门的媳妇儿了。
走在村里,不少村民纷纷见礼。
洞溪村也没有寄书信的渠道,需要到武备访才能寄出。
因此苏微便将书信交予马上要动身去武备访的楚宁萧和楚修弘。
这些日子以来,武备访马家经常向楚家表露善意,互通有无,时常送些修行资粮。
楚宁萧临走前还不忘打趣一句“大嫂”,说完便哈哈笑着,带着楚修弘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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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楚景风捡到仙君像的第六年。
如今,楚凌轩快两岁了,陈雨也即将生产。
楚世石早定好了名字,倘若是个男孩,便叫楚凌渊,女孩便叫楚幽荃。
黎氏正带抱着小凌轩在院子里防风,楚世石跟楚源柏并肩进了院子。
楚源柏为父亲解掉身上的大袄,又小心拭去尘土。
如今他已授了道脉,但还未步入胎息境。
楚源柏抬头看了看天色,对楚世石道:“爹,按照先前那元姓仙师所说,应是上宗来收取资粮的时候了。”
“都备好了?”
“备好了。”
自从上次苏微种下灵植以后,悉心照料,长势喜人,最后也如期收获。
唯有中间遇到过一只灵智初开的灰熊进地刨食,被众人合力杀了。
这怪还未凝成内丹,只摘下熊胆一枚。
两人正说着,张宝林急急从门外跑了进来,匆忙行了一礼,禀道:“老大人,村口来了个仙师,说是收供奉的。”
“走,速去看看。”
一齐到了村口,远远便看到一个长脸男子站在树下,腰悬佩剑,身着青衫,风姿十分不凡。
三人一齐下拜。
“仙师。”
那人也没什么架子,反笑吟吟道:“我乃河阳府治下桐黎书院掌事,名叫秦故池。我家小侄与你家小女同拜在元兴顾门下,不必如此拘谨。”
楚世石与楚源柏对视一眼,这才知道,此人原是秦时晏的叔叔。
几人将秦故池迎入内院,奉了茶水,又将资粮如数交割了。
秦故池也不着急收取,坐在桌旁,啜了口茶,笑道:“还有件事,需叫你等知晓。按照宗内规矩,需额外准备两成资粮,一并送予交割之人。”
“这...”
听到这话,几人顿时面面相觑。
楚源柏瞥了父亲一眼,心中一沉:“这上宗的潜规则也忒多...”
之前那元兴顾的确说了,宗内有自己人可以少些克扣,但他没说明白,每次来的不一定是自己人。
见几人面露难色,那秦故池哈哈一笑,又道:“我却不是要克扣你等,只是教你们知道,下次倘若不是熟络的人,要额外准备这些东西。”
几人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秦故池看着是个好说话的,他又喝了几口茶,温声道:“你家还有什么困难,可以一并说与我听,给你家出些主意。”
楚世石是个老人精,哪里还不知道,那秦时晏怕不是瞧上了自家闺女,这秦故池自然是看在自家子侄的份上才说这话。
也不好拂了人家好意,索性便将这内丹之事说了。
“我家并不通丹鼎之道,这虎丹和熊胆一直憋在手里,却无从处置。”
秦故池微微颔首,他不仅长相文雅,说话也是细声轻语,开口道:“吴国丹鼎之术盛行,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我不能将丹方告知你等,却能帮你家炼丹,按照规矩,我当分走三成。”
他略微做了解释,这猛虎内丹和熊胆正好搭配,能炼成一种叫『虎元丹』的丹药,虎为风,熊属水,风水相继而成雨,有助于在体内化气为液,突破第三境『凝玉液』。
家里正缺灵石,本就期冀使些分成的法子,父子两人自然是大喜过望,连声道谢,将此事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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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溪村静静地躺在朝雾的怀抱中,青瓦白墙的屋舍错落有致,随着晨雾的流动,若隐若现,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楚景风和苏微坐在村口的丘上。放眼望去,刚好可以俯瞰整个洞溪村。
人间烟火,劳碌奔波。许多人的一生,便是在这样简单的重复中度过。
正想着各自的事,苏微忽地挽动发髻,收起及腰青丝,只斜垂几缕额发,没来由冒出一句:
“他日我若将头寻回来了,你可稀罕我?”
楚景风没想到她能说出这话,侧头瞧这美人一眼,仿佛有千言万语卡在喉咙,却憋在一起说不出来。
两人不仅生死与共,还朝夕相处,早生出些情愫,只是谁也不说。
毕竟,一个没有头颅的活人,终归是有些古怪...
天气有些寒冷,两人离的本就近,局促之间,便不小心将手搭在她软软糯糯的手上,温温的,柔柔的,她没有动。
他一拍脑袋,暗暗在心中自责道:“楚景风,你却糊涂了...”
他想起自己前世看到过的一个二选一难题。
人首鱼身和半鱼半人。
而眼前这位佳人,前凸后翘,三点俱全,聪慧过人,家学深厚。
不过少了区区一个脑袋,又有甚么大碍?
并且,与寻常修士不同,如今苏微的泥丸宫在胸口。也可以理解为,她在用胸脯思考。
楚景风见她不闪不避,遂牵起她柔弱无骨的手,笑着打趣道:“我家父亲也曾说过,我注定与没头没脑之人有缘,看来你我合该夫妻一场。”
话音未落,只感胸口一疼,便听少女嗔道:“你才没头没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