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了!”
“好孩子……大家在这等你们回来!”
是夜,一尾流星划破长空,坠落大山深处。
【嘭!轰隆隆】
连声巨响,伴随剧烈的地动,轰传四野。
大山里此起彼伏的暴躁兽吼,顿时戛然而止。
尔后一场秋雨倏忽来袭,天地也慢慢沉静下来。
————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已是七日之后。
言犹在耳,当初的人却已杳无音讯。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管过去经历了什么,生活总得继续。
人嘛,向前看就好!
田野里的秋粮,经过壮丁们日以继夜的不懈努力,业已抢收完毕。
只剩村外这处平坝上晾晒的粮食,还未归仓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山林里能吃的早已翻找殆尽,深山的第一场霜降马上就要来了。
雀鸟们得抓紧时间进食贴膘,自是不会错过这最后一次大快朵颐的机会!
“羽哥,羽哥!那群瞎家雀又来了,快来帮忙啊!”
一个挂着鼻涕泡的半大男孩,比划起手中细长木棍,向不远的山脚密林处示意,着急忙慌的回身喊道。
姜羽木然的抬起头,但见那密林枝丫上黑压压的一大群雀鸟,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似的,纷纷呱噪着振翅飞起。
盘旋几圈后,径直向这边飞扑过来。
姜羽定了定神,恍惚记起村里大人交给小伙伴们的任务:
将平坝中来之不易的粮食尽力护住!
轻应了一声,姜羽抽出腰间弹弓,抓了一把特意遴选过的石子,起身来到了小伙伴们身边。
但见那群雀鸟越飞越近,嘈杂的鸟鸣声尖锐刺耳。
加之它们不停上下翻飞的身影,越发扰得人心烦意乱。
见小伙伴们神情紧张,颇有些不知所措,姜羽不由开口高声提醒道:
“大家散开,别打到自己人!特别注意护住眼睛!”
仿佛有了主心骨,小伙伴们心下松了口气,纷纷依言而行。
散开一段距离后,面对着雀鸟群来势汹汹的方向,小伙伴们凝神站定、严阵以待。
暗暗告诫自己,接下来使劲挥舞手中的棍棒就好!
不一会儿,雀鸟大部队飞抵平坝上空,略略盘桓后,瞧准空隙,没有丝毫迟疑地俯冲而下。
小伙伴们见状,纷纷大喊大叫着,手忙脚乱的驱赶起来。
平坝处顿时陷入一场混战。
禽兽但凡成群,必有为首号令者!
寻常雀鸟顶多贪吃些谷物,对人唯恐避之不及。
凶悍好斗的头雀却会遵循着本能,对有意无意的挑衅,发起猛烈的反击。
为了少受些皮肉之苦,小伙伴们将对付头雀的重任,交给了身手最好、射击最准的姜羽。
姜羽睁大眼睛逡巡整个战场,耳朵时不时的抖动着,全神贯注的搜寻起攻击目标。
弹弓早已装上石子,他双手微垂,半拉开皮筋,随时准备击发。
一只拳头大小的艳丽雀鸟,独占一处空地吃的正欢,时不时的叼啄想要靠近的同伴。
忽然背后恶风袭来,艳丽雀鸟猝不及防之下,顿时一头栽倒在地。
又有一只双眼猩红的雀鸟,正在低空盘旋,寻找着落脚之地。
一不小心,差点被挥舞的枝丫扫中,它立马大怒,尖叫着就迎面直扑而上。
才至半途,便被呼啸而来的石子击中,化作一蓬乱羽纷飞坠落。
姜羽凭借着近乎百发百中的弹弓技艺,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出手,护佑大家免受头雀的伤害。
见此情景,小伙伴们不由得高声欢呼,气势随之大涨,手上的动作也越发卖力起来。
这场粮食保卫战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
雀鸟群不知是吃的饱了,还是损失惨重的缘故,留下两百来具尸体后,便一哄而散。
小伙伴们也驱赶的精疲力竭,见雀鸟群离去,胜利般的欢呼一声。
随即纷纷跑到阴凉处瘫坐下来,吹嘘起自己那不知加了多少水分的战绩。
姜羽回到原处坐下,丝毫没有心情参合。
【爹爹!娘亲!你们看见了么,羽儿今天好厉害的。】
想着念着,姜羽不由紧了紧身子,忍不住的留下泪来。
正自伤心,一只手悄然拂上了他的背,轻轻拍了拍后,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你这娃娃好生奇怪,别的孩子都在兴高采烈的庆祝呢,你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哭起来了?”
姜羽心下一惊,连忙抬头,泪眼婆娑的看向兀自在身旁坐下的道人。
只见这道人一脸胡子拉渣的,看不出具体年岁。
头上随意的挽了个发髻,一支别致的木簪,插在了乱发之中。
道人身量颇高,即使是坐着,都给人一种高山仰止的压迫感。
一件浆洗发白的道袍,半拉着斜披在身上,更显得放荡不羁。
姜羽见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不自在的挪开了身子,警惕的问道:
“你是谁?”
道人笑了笑,不在意的收回了手,却也并未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道:
“哈哈哈,竟然是世所罕见的水火双灵根!想不到这小小村庄中,还藏有如此璞玉,合该入我门下!”
见这道人说着些听不懂的疯言疯语,熠熠生辉的眼睛,像是捡到宝藏般的看着自己。
姜羽心下警铃大作,立马站起身来,向小伙伴们那边跑去。
见道人并未有什么其他动作,姜羽不由松了口气,有些好奇的偷偷打量起道人来。
这个山村虽说不上与世隔绝,但一年到头也鲜少有外人来此。
加上这道人颇为新奇的打扮,小伙伴们自是忍不住嘀咕着小声议论起来。
“哎,小孩!去个人把你们村长请过来!”
道人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自来熟的吩咐了起来。
有陌生的外人进村,自是需要大人们出面交涉的。
听道人这么一说,小伙伴们也反应过来,立马有腿脚快的直奔村中而去。
不大一会工夫,闻讯的大人们就来到了村外的平坝上。
老村长排众而出,稍稍打量了道人一番后,拱手施礼道:
“不知这位道长仙乡何处?找小老儿有何见教?”
道人施施然起身,来到老村长面前打了个稽首:
“无量天尊!我乃天柱县三清道院都检杨炎,想必这位长者就是金溪村里正罢!”
说完单掌翻转,一块铭牌凭空出现在手中,将其递给了有些错愕的老村长。
老村长忙不迭的双手接过,匆匆验看后,恭敬的将铭牌送还,高兴的道:
“竟是仙长驾前,请恕小老儿招呼不周。您能莅临鄙村,真是蓬荜生辉啊!”
杨炎微笑着收好铭牌,似是不想再多客套,直奔主题的道:
“长者言重了,贫道此来是为奉还贵村勇士遗物的!”
“要不是有他们周旋拖延,贫道还真不一定能及时赶到,将兽潮这么快的平息下去。”
“什么!遗物?这这这……唉!”
听闻此言,老村长不禁惊愕失声。
周遭围观的大人们,也尽皆神色黯然。有与之要好的,更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虽说早有他们身陷兽潮、一去不回的心里准备,但如此确切的知道消息,仍感心痛不已。
看了看大人们的反应,姜羽仿佛是明白了什么。
顿感五雷轰顶,全身无力的瘫倒在地,崩溃的大哭起来:
“爹爹!娘亲!”
老村长强自镇定心神,颤颤巍巍的从杨炎手中接过带血的包袱。
轻抚了一阵,两行老泪潸然而下。
杨炎见此情景,也是意识到了什么,轻柔的问道:
“敢问那两位居士是……”
老村长抬起袖口擦掉眼泪,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哽咽道:
“让您见笑了!他们正是小老儿的儿子和儿媳!感谢仙长将这些东西带了回来!”
明白了事情始末,杨炎不由肃然起敬!
不管什么时候,英雄总是令人敬重的。
“无量天尊!长者请节哀!”
收拾好情绪,老村长将早已泣不成声的姜羽搂到身前。
摸了摸他的小萝卜头,终是忍不住将其紧紧拥入怀中,喃喃道:
“无碍,无碍!小老儿还有我的乖小羽呐……”
杨炎沉默了会,再次打了个稽首道:
“贫道略通风水之术,已觅得一处上好宝地,长者可有意给两位居士起个衣冠冢?”
老村长没成想杨炎竟如此周到,儿子儿媳的身后事能这般安置,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也顾不上其他了,忙不迭的连声感谢道:
“多谢仙长!多谢仙长!仙长仁慈啊!”
杨炎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只得谦虚的拱了拱手,也不废话,转身便向村外走去。
在众人的帮助中,好一番忙碌,一座简易的衣冠冢,在大山脚下立了起来。
杨炎将早已哭晕过去的姜羽抱在了怀中,又扶起了老村长。
沉吟片刻后,还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孩子资质上佳,贫道甚是喜爱,想收他为徒,不知长者意下如何?”
老村长闻听此言,难免踟蹰不已。
刚刚失去了儿子儿媳,他是有心想将姜羽留在身边承欢膝下,继承香火的。
但现在机会难得,杨炎愿意收徒,姜羽往后的命运,势必远大光明。
加之人老成精的老村长久经世故,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下来,对杨炎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为子孙前途计,老村长也不再犹豫,坚定的道:
“能得仙长青睐,那是羽儿的福气!小孩子顽劣调皮,以后就多赖您教导了!”
杨炎听到老村长同意,心中也不禁欣喜万分,慰然长笑道:
“长者放心!贫道定会悉心照料!”
不想他话音刚落,两道青烟竟自衣冠冢中袅袅升起。
径直飘到姜羽身边,绕了几圈后,没入他的双耳之中,消失不见。
杨炎若有所思,忍不住掐指演算起来。
“咦?天下竟然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杨炎惊奇不已,又仔仔细细的从头到尾推算了一遍,结果还是一般无二。不由感叹道:
“长者大可不必如此伤心。正所谓:了却我族兴亡事,评得生前身后名!”
“贵府两位居士这是否极泰来、吉人天相啊,其中自有一番大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