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仇深似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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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有一种安静,哪怕是有人在说话,有蟋蟀在叫嚣,却仍能让人感到一种怪异的安静。

牢房内一胖一瘦,边听教主、赵安的讲话,边各自低头,偷偷摸出自己手里的暗器。只待一切就绪,即痛下杀手。

“混账!谁让你们随便放人进来的?”戚鲲的声音从过道另一头传来。

“呦,亭长大人,他们跟县尹大人打过招呼了……”牢头解释道。

“放屁!给我闪开!”戚鲲直奔赵安的牢房而来。

牢头赶紧拦住戚鲲,“亭长,大人交代过,他们办事,不得打扰,要不有我好看,您别为难我们这些底下办事的。”

另外两狱卒闻言也凑上前来,堵住了戚鲲的去路。

戚鲲眼睛一瞪,“胆子不小啊?第一天认识我?”

另一头,牢房里,赵安继续与教主讲理呢,“既然杀人要偿命,你们打死了我兄弟赵全,是不是要偿命?”

教主又是一声冷笑,“事出有因,你兄弟若不是吃了霸王餐,又怎么会挨打?自找的苦楚,就怪不得别人了吧?”

“他并非有意吃霸王餐,且抵押了自己心爱之物,并承诺取回钱财便付面钱,于情于理也不能算是霸王餐吧?而你们却……”

“打住,面吃了,钱没给,这是事实,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按你这么说,一碗面换一条人命,也是没问题的了?”

“笑话,在道理面前,人命算什么?”教主有些咄咄逼人了。

“好!这理我看是讲不明白了。”赵安的拳头已经握紧了。

小窗外的军师已经把绳子放得足够长了。四个君子教的歹人准备就绪,只待教主一声令下。只听得,哎呀两声,狱卒和牢头被踹出很远,翻滚着就滚到了牢房门口。

“混账东西,看你们谁拦得住我。”戚鲲大步流星来到牢房门口,“你们想干什么?”

教主被这突如其来的戚鲲,乱了计划,毕竟戚鲲是官家人,他再狂也不至于在大牢里把戚鲲办了。四人只能放弃计划,回头再想办法。

“姓赵的,今天这理没讲明白,咱来日方长。”教主虽然嘴上不让,表情却流露出一丝不甘,转身要走的时候留给一胖一瘦一个眼神,意思是先撤。没想到,一胖一瘦领会错了,以为是可以动手了。

胖的首先出招,抬手从护腕里甩出一把匕首,直刺赵安喉咙。瘦的见状立刻从腰间拔出短刀,也要冲向赵安。教主一愣,什么情况?

赵安早已做好准备,只见胖的匕首与赵安喉咙还差十公分的距离,赵安一个闪避,右手抓住胖的持匕首的手腕,向下一摆,把整只手背向胖的后背。左腿抬起一脚踹在胖的右腿上,胖的顺势跪在地上背对着赵安,赵安左手勒住胖的脖子,手掌握住胖的下巴……

“啪!”

“嘎嘣!”

只见胖的脑袋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左右晃了晃,都没来得及吭一声,死了。

眨眼之间一尸倒地,冲向赵安的瘦子刚跨出一步,就被戚鲲一把抓住脖领子,“嗖!”的一下拉了回来,“砰!”砸在地上。教主大惊失色,“干什么?”

“他们要干什么?”戚鲲厉声喝道。窗外的军师吓得绳子脱落,顺着小窗的栏杆滑了下来。

“啊哈,你们这是要在这对我动手啊,好啊,正好省事了。”赵安一笑。

戚鲲抽出龙鳞鞭,“你们要在大牢杀人?”

牢房外的军师握住小窗栏杆连忙大喊:“误会!一场误会。教主咱还有事跟县尹大人商议,时间到了,快出来。”

教主一琢磨,这俩人身手如此了得,恐怕他一个人要吃亏,转身就走了。“对,要不是今天有事,我不会放过你们,姓赵的,你别高兴太早,你等着。”

见教主跑了,赵安还要追,被戚鲲拦住。“别追了,听我说说季平的事。”

赵安闻言只好作罢,“教主,就这个怂样还他妈教主呢,呸!”

戚鲲拉住赵安,“我刚去了季平家,不见他人,家里一片狼藉……”

赵安这时才真正紧张起来,“怎么会?他怕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我也摸不准,又怕衙门对你不利,就赶紧回来跟你商量,果然碰见君子教这几个货。”

“那我们还不赶紧去找他?”

“不行,你要是走了,你这所有罪名可就都落实了,以后你就没法光明正大……”

“光明个屁,这是什么官府,都烂透了,还管这些作甚?”赵安推开戚鲲就要走,戚鲲却不让步。他还想劝赵安,却听见走道外传来几声惨叫。

“哎呀!”

“呯!嗖!”

“噗嗤!”

“呃!啊!”

牢头满口喷血,栽栽愣愣挪到牢房门口,“劫狱!”说完一命呜呼。

柳盈收起刀,来到了牢房门口,后面还跟着五六个黑衣人。

赵安、戚鲲见状都傻了,“柳盈?你……”

柳盈微微一笑,“两位这是叙旧呢?可真会挑地方啊。”

戚鲲眉头紧皱,“柳盈,你要劫狱?简直是目无王法了。”

“王法?你们可知,县尹收了君子教多少钱财?他本就安排了牢头,趁晚上赵安睡着了提前给他行刑,当是赵安畏罪自杀。但因为君子教教主要求要先出出气,就给了个机会让他们动手。说什么秋后问斩,根本不存在。”

赵安一听,更是怒从中来。“戚鲲,你看见了。这种官家,还讲什么王法,强权之下,王法只是工具而已。对待恶人,只能用更恶的办法。”

“既然我柳盈交下的朋友,就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你们也不用急着谢,门,我是打开了,走还是不走,往什么地方走,你们决定。”说完柳盈转身就带着黑衣人走了。

“你也是,朋友个屁,大堂之上胡说八道,现在又说是朋友了……”没等赵安说完,柳盈已经不见了。

戚鲲愣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赵安也不理,拉着他就跑出了牢房。

戚鲲边走边思索着去哪,赵安看着自己这个傻兄弟,“还能去哪?去找季平啊。”

兄弟二人走出大牢,过道里躺着狱卒和牢头的尸体,大牢外横七竖八地歪着几个守卫的尸体,戚鲲感慨万千,对未来,一片茫然。

2

两人顾不上多想,直奔镇北的季平家而去,他经过那棵被闪电劈成两截的大树,那种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

“呜~呜~呜~”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大雨倾盆而下,突兀的雨,突兀的哭声交织在一起,断树后,两个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赵安、戚鲲加紧脚步冲了过去。

其中一个是小六子,这个一直为他们通风报信的小六子,在大雨中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哭成了个泪人,他没笑过,从没笑过。他也是个孤儿,在这战乱的年代,他是那无数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之一,他也是跟着这几个大哥哥一起长大的孩子。乱世没有磨灭他的善良和单纯,不善言辞,默默无闻地跟着这几个大哥哥一起混生活。此时他的哭不为别的,不为自己的悲惨身世,为的是那个把他照顾大的亲人——季娘。

赵安、戚鲲来到小六子身旁。与小六子并排跪着的是面无血色的戚柔,他们俩面前躺着早已冰冷的尸体,季娘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嘴角渗出血迹。赤裸白皙的身体上,盖着自己被撕烂的衣物。赵安、戚鲲双腿瘫软,跪在地上。两人万万没想到,上次一大家子在一起吃饭,竟然是和季娘吃的最后一顿饭。也是季娘为自己上的最后一堂人生课,他们彼此默默坚定,自此以后,几个兄弟姐妹,便无依靠,必将更加团结、无间。

“啊!”

“呜~”

四人哭成一滩烂泥。

“到底是怎么回事?”戚鲲泣不成声。

“君子教,他们知道季平哥一定会用钱收买县尹,这是一定的。县尹是出了名的贪官,要想让赵安哥脱险,季平哥一定会动用自己多年的积蓄。所以他们守株待兔,就等着季平哥回来取钱,他们知道那么一大笔钱财不会轻易被找到,就一直暗地里守在这。直到季平哥匆匆忙忙回来,他们知道机会来了。不但抢走了季平哥的黄金,还……”

小六子看着季娘的尸体,又哽咽了。

赵安大叫一声,一掌拍向旁边的断树,粗壮的树干瞬间又断了一截。

“那季平人呢?”戚鲲看向小六子。

戚柔用微弱的声音回答:“被他们抓走了,他们说要好好折磨他。那个带头的说对付不了赵安哥,也可以好好拿季平哥出出气。”

“带头的?教主?不对吧?”赵安诧异。

“一个面目全非的人,一瘸一拐。”

“李四,他妈的畜生!打死赵全的李四!当时真他妈的不该留着这个畜生!”赵安朝自己逛扇两个耳光,“都怪我!要不是当初留着他这条狗命……”

戚鲲拦住赵安,“不,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别的走狗,只要君子教在,就会一直有这些畜生为祸人间。”

“好,那我就把这个君子教给连根拔起!”赵安站起身子,抬头仰望,大雨滂沱,冲洗着他坚毅的脸庞,他目光如炬,如利剑般刺向无尽黑暗的夜空。

“时不我待,小六子、戚鲲、戚柔,你们先安葬季娘,我现在就去救季平,怕时间久了,季平恐遭不测。”赵安拍着戚鲲的肩膀。

“不行,你不能一个人去,君子教人多势众,我跟你一起去。”戚鲲说着,看向小六子,“这里就交给你们俩了。”

小六子和戚柔默默点头,戚柔起身紧紧抱住哥哥,“哥,你们要多加小心,不要再出事了。”她又看向赵安,“赵安哥,答应我,你们一定要安全地把季平哥带回来,谁也不许出事,否则我就不活了。”

赵安点了点头,“放心,我们走。”

3

教主、军师、瘦门徒,三人走进演武堂,内里人声鼎沸,与镇北老树下的悲痛情景截然相反,一片热火朝天。

两大箱黄金摆在场地正中,一群门徒推杯换盏,个个红光满面。季平,被绑在一根立柱上,低着头,双眼紧闭,脸上、身上血迹斑斑。

见教主回归,李四带头冲到前面,下跪高喊,“恭迎教主,教主请看!”李四指着黄金和季平。

教主见此情形,乐不可支,“呦?果然没有白栽培你小子。这趟差办得不错。”说着从金子里拿出一块,李四一见喜出望外,没想到教主出手如此大方。

教主笑着拿出刀,“砰!”把金条一分为二,把小的那块扔给李四,“好好干,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从今天起,你李四就升任为夷维邑的副堂主了。”

李四眼睛一翻,心里是骂骂咧咧,嘴上不敢不恭敬,“谢教主!教主英明!千秋万世!”

众门徒齐声叫好。唯独军师和人群中的刘堂主一脸阴云。军师凑到教主身边,“教主,先前咱们在大牢也见识过赵安这小子身手利落,下手狠毒,这一来,算是结下了大仇,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咱们还是早做万全打算才好。”

刘堂主朝地上吐了一口老痰,“教主,咱这李四副堂主,功劳确实不小,但这祸恐怕惹得更大。”说着起身走向季平。

“哦?”教主疑惑,“什么祸?”

“他虽是抓了季平,又夺了钱财,却还干了件他自己独享的美事。”

“独享美事?”教主眯缝起眼睛。

“让他自己说。”

“我……”李四慢慢低下头,又抬眼看教主。“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个小娘们儿……”

刘堂主抢过话头,“他强奸了季平的娘,还把人给杀了。咱君子教奸淫掳掠的做派,可是让他给坐实了。”

“哦?还奸杀了妇人?”教主冷笑,“咱君子教是讲理的地方,他们招惹了咱,咱去惩罚他们,倒也在理,但是……”

李四赶紧跪下,“教主宽恕,我当时喝了酒,想起他们毁了我容貌在先,就气不打一处来,所以就犯……”

教主打断,“不是,我是说有人看见没有?”

“啊?哦,应该没有……吧……”李四摇了摇头。

“哎呀,教主,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咱们赶紧想个对策,赵安那小子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咱们还是要做好应对才是。”军师忍不住插话。

教主衣袖一挥,“唉~慌什么,你以为我这个教主是随便当当的吗?来呀,给军师掌掌眼。”

教主话音刚落,刘堂主拍了拍手,几个门徒,立刻爬上演武堂两侧的墙头,墙头上不知何时被盖上了薄薄的草垫,草垫下藏着一排排轻型弓弩。刘堂主一个眼神,“唰!”“嗖!”两把弩箭齐发,利箭直插在季平脚前,“砰!”地面的土砖被扎了两个大坑。

“你以为,我让李四去办这趟差,只是图这些钱财?哈哈。狡兔三窟,做事之前,我必先准备两套方案,一案不成,必有备选。”

“狡兔三窟的比喻好像不是很恰当吧……”军师嘀咕着。

教主转身看向昏迷的季平,“不重要,这招请君入瓮,是专门为那小子准备的。他姓赵的虽然蛮力惊人,但脑子恐怕没那么冷静,有人质在手,加上新仇旧恨,想不冲动都难。但凡他敢来到这演武堂,定让他插翅难逃!”

军师虽然还有一丝担忧,倒也算是放下了一些顾虑,毕竟这样的天罗地网,想逃不易。

众人拍手叫好,教主仰天大笑,一口酒吞了下去。

“报!”一喽啰冲进演武堂,“禀教主,有一人独闯我教,杀了两个放哨的,正奔演武堂而来!”

教主“啪!”一下摔了杯子,“好!来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