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向北。

韩飞和车夫在车头，车里坐着三人。

黎悟，林中月，还有小哑巴。

昨日临别酒宴，伙计们都来了。积蓄五百两，黎悟散给伙计们三百，肉铺暂时交给王家兄弟打理。

有这些钱，寻个婆娘，对一般人来说已是梦想中的日子。

现在想起昨天伙计们的表情，黎悟还想笑。多纠结啊，东家要走，本来还有些感伤，但是有了钱，谁也没哭出来。

只有小哑巴比划半天，竟是问黎悟，能不能带他走。

他想跟着韩飞运镖，他想攒钱学武。

……

林中月在身旁小憩，小哑巴坐在对角啃着饼。

黎悟盯着小哑巴泛红的眼圈，关于他的回忆浮现。

哑巴本名，君观棋。看名字就知道，这是只有读过书的家才能取出来的。他的母亲抛弃了穷酸落第的父亲。而父亲，把自己的愿望全寄托在小哑巴身上。

可讽刺的是，这孩子是个哑巴。哑巴怎么能做官呢？

大概这个有些意思的名字，是他父亲留给他唯一浪漫的东西了，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打骂。若不是黎父可怜，十岁的小哑巴会饿死在一个冬天，他的父亲也没钱下葬。

‘也许，有些风言风语，别人不信，他信了。’

这个世界，活得不好的人，往往都有仇恨的对象；活得好的人，往往也都是被仇恨的对象。

黎悟掀开车帘，跟韩飞闲聊。

“韩叔，你现在运镖，走南闯北，想必见多识广。”

“怎么了？有啥想问的。”

“江湖上有没有什么厉害的门派？”

“有啊。那必然的。就说灵中郡附近的崆壶山吧，就有个崆云派。那帮人，剑使得个个出神入化……”

韩飞一连说了几个门派，但没有黎悟想听到的答案。

他皱了皱眉，不过也没多问。

“韩叔作为镖头，肯定有拿手武功吧？”

“鄙人不才，一手飞刀小有名气。怎么，想学？我教你。”

黎悟惊讶了，这韩飞这么爽快？

“韩叔？你该不会还惦记着我娘吧？”

“你小子啊，年轻，太年轻了。你韩叔我都纳了八房了，等你到了我这年纪，就知道，女人也就那么回事。”

“女人这种生物，都是离得越远越美，越近，越丑……”

“男人也一样，韩叔，离远点，瞅见你鼻毛了。”

……

几日过去，一路无事，马车将至灵中郡。

但与此同时，几个不速之客出现在陶家大院。

这三人，均着黑色长袍，衣袂飘飘，脸上一团黑雾罩着，变幻不定。

没有仙气，只有肃杀之气。

居中那人发问：“查清楚了吗？”

“回师兄，五行宗施德成，储物袋确在此人家中。物品无丢失，只是尸身尚未找到。”

“那就定了吧。云灵鸽传信皇帝老儿，给这姓陶的定个罪，邪魔榜末位，公示天下。”

“其他人呢，处理了没？”

“此人没有血脉至亲，只有几个家仆，生前都已遣散。有一人未走，自尽了。至于施德成的血粮，倒是有一个幸存的，只是神志失常，我等搜魂无效，已经把那一家子处理了。”

“噢？看来是个知道我们的。那人叫什么来着？”

“陶居敬。”

“陶居敬，陶居敬…耳熟啊。”

“师兄，是否还要……”

“不用了，消息散不散播不重要。”

……

七月二十七，傍晚。

黎悟他们终于进了灵中郡。天色已晚，加上连日赶路，几人吃过晚饭都直接回房。

韩飞例外。

他在门口简单嘱咐了两句，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黎悟走进了自己的厢房，扣上了门。

心中无语，八成是去那“忘忧楼”了，在马车上就看到他一直盯着那牌匾。

还有，把自己安排在一堆婶婶住的地方，真合适吗？

江湖人士，真是不拘小节。

黎悟雷打不动地进入了训练场，盘点这几日的修行成果。

自从开始吐纳天地灵气，精神愈佳，如今他一次能在训练场泡三十个时辰。

修为进度涨了750点，升灵丹、解毒丹进度100。

宰畜刀法，倒是有了些变化。

【技】【宰畜刀法】（大成）

【进度】433150/500000

……

新增的进度上限，是因为当日想要修习《悍刀》时，系统突然传来了提示。

悍刀与自己的宰畜刀法，【相性】超过8成。如果不作为单独刀法修炼，而是以宰畜刀法为基底，修至圆满，有极大概率产生新的特性。

通过这条提示，黎悟才知道，并不是每门武学修至圆满，都能产生特性。

读了师父留下来的杂录，黎悟大概搞懂了一些修行的常识。

修仙需要灵根，灵根未开者只能修武。

之前所知的五个境界，统称炼体境，实力大致对应得上炼气期。

武道五个境界再往上，还有窍脉境，对应筑基期。杂录里还记载了一门开窍脉的法门。

但武道之路到这也就是尽头了。归根到底，还是那“灵根”的问题。没有灵根，纵然修得一甲子内力，也比不得修仙者与天地连接，接引天地灵气入体。

说白了，按照黎悟的理解，这就是“内循环”和“外循环”的区别。

人体潜力无穷，但单纯地向内挖掘是不够的，得懂得向天地索取。

除此之外，黎悟还新学了一门武学。

【技】【小黎飞刀】（入微）

【进度】172960/300000

【别人飞的是小刀，你飞杀猪刀】

‘系统取名，还有点黑色幽默......’

韩飞教他这武学，一是情分，二是看上了他屠妖的本事。

押镖这事，本来就充满风险，山匪路霸，荒野妖物。常远镖局虽然武者不少，但最强的也就是韩飞这个练骨境。

他顺利地成为了常远镖局的外聘镖头。

外聘镖头，寻常运镖任务不需要，但得负责一些标的贵重的任务。

韩飞根本不怕黎悟年纪太小，镇不住那帮子刺头。这混小子都快练髓了，谁敢不服。

黎悟也没拒绝。

经过这几日思量，他已打定主意，成为除妖人。

但除妖人跟当镖头，不矛盾，反而是个很好的过渡身份。

与韩叔的闲聊中，他得知了成为除妖人的条件。

不是什么秘密。

提着大妖脑袋，去任一镇妖司分部登记即可。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明日还得去找个铁铺，锻几把好兵。’

‘上次砍完那畜生，刀都卷边了。大妖的肉身，也不会差了去。’

‘还有，得尽快把那两门武学练满。否则，没有溢出的熟练度，无法开启全灵状态。’

……

次日，正午。

灵中郡，亲贤街，镇妖司外。

黎悟浏览着告示牌上的密密麻麻，大大小小榜单。

选了个顺眼的，随手撕了下来。

‘就你了，狗头。’

这妖怪，榜上称为琳琅犬。

画像上的狗皮，穿金戴玉，不知从哪学来的人类习惯。

黎悟可没忘了，自己那宰畜刀法的特性。

狗，本来也是牲畜。

看着这大妖悬赏榜，黎悟心头又生起了一个问题。

‘有神仙了，还要除妖人干嘛？’

皇室，宗门，神仙，镇妖司，除妖人……

他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微妙的平衡，但不得其解。

想不通，黎悟瞥见告示栏底框上的册子，拿起来随手翻阅。

‘邪魔榜。’

说起来，妖魔妖魔，妖跟魔连着，妖怪为祸世间，却很少有人提魔。

他看了看，似乎都是人名。

翻到最后，一个熟悉的名字跃然纸上。

【陶居敬，雁云州东墩郡青田县人士。

罪名：不敬仙神，霍乱乡里，散布谣言，蛊惑人心，残害民众，其行可诛。

虽已畏罪自杀，特此公示一月，昭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