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处处张灯结彩。
但今日纵然府门大开,高调张罗喜事,却没有想象中的热闹。
喜堂内围聚不少观礼之人,多数都是官级低的内宅家眷。
而这些人真正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来贺喜,沈景泽心知肚明,强忍着不悦和沈老太太坐在上首。
沈老太太见到人群中并没有熟悉的面孔,往日那些与她相交奉承的人,全然没有露面,她一张老脸始终紧绷着,全然没有半分喜气。
“瞧瞧,这沈府今日场面摆的够大气呀。”
“哎哟!到底是迎娶北玄王府的郡主呀。”
“谁说不是呢,想我们家门槛低,就没这么好的福气呀。”
几名妇人看似是低声交谈,实则这些阴阳怪气的话,清楚地传到沈老太太耳中。
“你是不知道呀,那北玄王和王妃当真是疼爱郡主,他们为宝贝女儿准备了丰厚的十里红妆呢。”
“刚才我匆匆赶来,完全看不到拉嫁妆马车的尽头,那场面可壮观了呢。”
“啧啧啧,不愧是世代累积的王府,当真是羡煞旁人呀……”
当臭脸的沈老太太听到韩柔萱带来了丰厚的嫁妆,浑浊的老眼立即亮了。
他们沈府如今捉襟见肘,东拼西凑才凑了一些像样的聘礼充当门面,府里的日子却过的清贫至极。
想到这里,老太太嘴角罕见勾起了一抹笑意。
仿佛那些嫁妆像是金元宝,已然进了自己的私库一般。
就在这时,唢呐之声愈来愈近,围观之人,一哄而起冲向府门外。
沈砚川从大马上一跃而下,朝着大红喜轿走去。
大红喜轿落地,韩柔萱在喜婆的搀扶下缓缓走出。
沈砚川伸手去牵韩柔萱的手。
一路追过来讨喜钱的老百姓们,将沈府正门围的水泄不通,嘴里说着恭喜恭喜。
而隔着红盖头的韩柔萱,看到沈砚川的那只手,恨不能当场将他剁碎了去喂野狗。
但她不能在今日当众闹出不愉快的事情。
韩柔萱怕死,她怕冲动之下丢了小命。
若是不能拖着这些人一起下地狱,她就太亏了。
在出嫁前,韩永康那些威胁的话历历在目,她若不好好配合行礼拜堂,便犯了抗拒不尊之罪。
她的那个好父王有言在先,一旦自己惹出了乱子,他作为北玄王凭借着手中的那枚免死金牌,足以让皇上免去他们的死罪。
至于,韩柔萱是死是活皆与他无关了。
“走吧。”
沈砚川趁着韩柔萱愣神的功夫,已经牵住了她的手。
跨过火盆,两人各自执着大红喜绸的一端,走进了喜堂。
沈景泽面无表情看着走进来的一对璧人,无人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倒是沈老太太,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不由的湿了眼眶。
她的儿子,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成家了。
老太太并不知道沈砚川先前在韩柔萱手里所经历的事情,此时此刻的她,或许是看在丰厚的嫁妆面上,目光落在韩柔萱身上也多了几分和颜悦色。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随着礼仪官高昂的声音响起,婚礼有序不乱的进行着。
就在这时,忽然从外面冲进来了一群人,每个人手中似乎都拿着几张纸。
沈景泽透过人群,看到为首之人正是严大人,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不少朝中重臣,多数是与自己有些不对的,心头猛然一跳。
沈景泽心里涌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夫妻对拜。”
礼仪官的这声落下,韩柔萱和沈砚川不情愿的冲着对方弯腰。
“恭喜沈大人,老夫等人来晚了。”
严大人双手作揖恭贺,随着他的动作,手中的三张纸飘然飘落到地上。
好巧不巧,这几张纸全部飘到了沈砚川脚下。
而他刚好还弯着腰,自然清楚地看到那些纸上的内容。
而纸上画着好几人衣衫不整的搂成一团,而其中一人屁股上黄豆大小的黑色胎记,相当明显。
这分明是自己在北玄王府,被韩柔萱这个贱人设计,与那些乞丐厮混的画面。
霎时间,沈砚川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一般,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直窜脑门。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毫无征兆的扇在了韩柔萱脸上,她头上的喜盖头被打落。
“你敢打我。”
韩柔萱说话的功夫,已然快速扇了沈砚川两巴掌。
“贱人,我要杀了你。”
“贱人…”
沈砚川像是疯魔了般,一头撞在了韩柔萱的肚子上。
韩柔萱措不及防被他撞倒,还不待反应,沈砚川的拳头如雷雨般密集,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但韩柔萱到底是会些功夫的,身上的力量自然比文弱书生沈砚川要强上许多。
寻找一个空机,她双手紧紧掐住了沈砚川的脖子,用足了全身的力气。
“快,快把他们分开。”
沈景泽怒吼一声。
这一幕发生的又快又急,以至于所有人都看呆了。
直到听到沈景泽的声音,下人们才纷纷冲过去将两人分开。
“贱人,我要杀了你。”
“你为什么要如此害我。”
“为什么,为什么。”
沈砚川双目猩红,显然被气得失去了理智,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不停的在脑海中来回闪现。
他彻底崩溃了。
声名尽失,寒窗苦读终是白费,如今连着最后的遮羞布也被撕开了。
韩柔萱她就是个女疯子。
她怎么敢在大婚当日,让人将这种东西散播出去。
“疯子,你这个疯子。”
“本郡主要进宫面圣,让皇上替我主持公道。”
“今日发生的事情,诸位皆是人证,我北玄王府的郡主下嫁沈府,可不是为了让你们随意践踏欺凌的。”
韩柔萱同样被气的不轻。
此刻的她鼻青脸肿,发髻早已凌乱不堪,哪里还能看出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郡主。
她哪怕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会在成亲当日遭受这样的侮辱。
“胡闹,还嫌不够丢人现眼。”
“郡主,既然已经成了亲就是大人了,莫要再说这么孩子气的话。”
沈景泽冷眼一扫,礼仪官立马明了,高声道:“礼成,送入洞房。”
沈砚川和韩柔萱,被沈景泽安排的人强行带回了喜房。
喜乐声已停,观礼的人群鸦雀无声。
他们实在没有想到,在喜堂上竟会看到这么刺激的一幕。
真可谓是霁云国自立国以来,头一回见有人在喜堂上大打出手的。
而且还是新郎官和新娘子。
见此情形,严大人心里那叫一个乐呀。
这两个小辈儿当真是给力,沈景泽的这张老脸怕是被碾压到泥土里了。
“沈大人,我等前来道贺来迟,皆是因为被琐事耽搁,而这琐事儿外面已经传扬的人尽皆知,真是好生的热闹有趣呀。”
“沈大人若是得空,不妨去茶楼坐坐。”
严大人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在临走之前,他还挑衅的冲着沈景泽挑了挑眉。
此刻的沈景泽,老脸难堪至极,犹如生吞了一整盆臭苍蝇。
而沈老太太直接吓得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她手里捏着那几张画纸,气得浑身发抖。
“不,这不是真的。”
“我可怜的川儿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沈老太太嘴里的这番话,以及沈砚川刚才失控的行为,无一不在证实纸上的内容是真的。
沈景泽简直被她的愚蠢,气得心肝俱痛。
“诸位,刚才发生了那番小意外,是沈府招待不周…”
沈景泽憋屈的说着场面话。
他这自欺欺人的模样,引起了更多人的嘲讽。
“我可怜的儿啊!”
“老天爷你开开眼吧,丧门星刚进门便扰的我沈府家宅不宁啊!”
沈老太太怒急攻心,不等沈景泽发话,她接连吐了两口鲜血,当场晕倒在了喜堂上。
“抬回去,还不快抬回房去。”
沈景泽看着俨然傻掉的下人,心中杀心四起。
几人手忙脚乱地抬着沈老太太离去,只留下一滩刺目的鲜血。
好好的一场婚礼,乱成一遭。
众人全然没有了心思留下来用席面,纷纷敷衍性的说了声恭喜,找各种各样的借口离开。
短短片刻功夫,人走得一干二净。
沈景泽简直快要气疯了,心头怒气翻涌之际,他又感到了耳晕目眩,当即命人将他扶回了书房。
老管家苦着一张脸善后,将准备好的席面全部分给了逗留在府外看热闹的平民百姓。
而后院喜房内。
韩柔萱和沈砚川吵得不可开交。
“韩柔萱,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可你也不能在今日如此毁了我呀?”
“毁了我,你又能得到什么?”
沈砚川身形摇摇欲坠,还没好透的身体,经过今日的刺激,无疑是雪上加霜。
“沈砚川,我毁了你?”
“是你毁了本郡主还差不多。”
喜房内的摆件,早已被韩柔萱砸的精光。
喜堂上流传出来的那几张纸,根本不是自己所为,她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在今日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又会是谁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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