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国耀点点头:“一股风吹起来,好多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听说我有点关系,连我家隔壁退休的六旬老头都找我托关系,拿出棺材本来,想弄批货倒出去。”
李云裳作为代表询价,这一问,居然不要票!
拖到家门口来卖,连布票都不要,这可把玉英婆娘和李兰乐坏了,眼里泛起绿芒,恨不得把这些布料包圆。
玉英婆娘还颇为感慨道:“世道真的变了,买布竟然不要票。”
她这么一买,也有人跟着买,小贩的生意非常不错。价格双轨制的“可暴富属性”已然显露。
李建昆前脚刚到,后脚唐国耀也来了,与他不同,后者过来忙上忙下,没活儿他也能找点活儿出来,把随后几天要卖的酒,从库房搬进吧台内放置好,只是他腰间的那只黑匣子,BB个没完没了。
“妈你别高兴太早,你还没问价钱呢。”李建昆提醒。
“这兄弟是个有见识的人。”小贩四平八稳坐在马扎上,递过来一个大拇哥。
“不用,晚上回去再看,没二事。”唐国耀笑着摆摆手。
梁叔笑弯嘴,东家说行,他才真正放心,主要怕摊上麻烦。
“信得过么?”李建昆问。
娘娘庙胡同里,一名小贩推着辆大永久,后座上架着一对箩筐,里面竖放着七八卷布匹。
这不是李建昆的望梅止渴之计,前面一处平台上真有个卖汽水的小贩,卖的还是顶时髦的北冰洋,李云裳看清情况时,眼珠子都直了,用尽最后一股子劲儿爬上来,气喘吁吁想找小贩卖汽水,后者却没空搭理她,正在吵架。
心头涌起一股热血,李建昆不知从何处又生出一股力气,搀扶着左右继续向前,准备征服八达岭最高处。“姐,跟上,咱们去最高的地方!”
“你不是要喝水么,前面有卖汽水的。”
明代《长安客话》说:“路从此分,四通八达,故名八达岭,是关山最高者”。
傍晚,吃罢晚饭,李建昆辅导小妹做完功课后,闲来无事,晃悠到小酒馆。
大姐:“……”
不过当真正站在八达岭上,你会觉得所有幸苦都值得。
大姐诧异:“还有这说法,商品不都是统一定价吗?”
“他说什么也不用我干,只要拿钱出来,一个煤炉子从厂里四块八角拿出来,甩给个体户五块五角有人抢着要,三两天时间,能赚好几百。”
梁叔显然有些心动,一辈子没赚过这么快的钱。
黑脸汉子刚刚说的事,他拿不定主意,知道东家能耐大,想问问他的意见。
眺目望去,大好山河尽在脚下,下方的千古雄关——居庸关,苍凉而深邃,耳畔风声袭来,仿佛夹杂着古时战场上传来的铁马金戈。
李建昆原本没在意这回事,谁还没几个熟人?梁家两口子常住在这里,有人来找很正常,不过梁叔却主动找上他。
“哎呦小兰,这料子不错呀。”
李云裳咂舌。
“头发长见识短,”小贩撇撇嘴,当真摸出一张工作证,怼到大姐眼前,“喏喏,告去吧。”
看到主家回了,黑脸汉子这才止住话头,告辞离开。“老梁,机会难得,错过可没了!”
“卖布喽!上好的棉纺、涤纶布喽!”两人还没聊完,院外传来叫卖声,一下吸引了玉英婆娘和李兰的注意,非得出去看看。
李云裳接着又问起价钱,每种布料价格都不同,但无一例外,比供销社贵不少。
“同志,来四瓶。”李云裳自然不在乎贵的这点钱,她只知道嗓子快冒烟了。
“三儿,此话当真?你真认识胜利四厂的供销科长?”
她显然未料到这家伙这么理直气壮,眼神扫向围观的人,视线定格在身板和气势都很强的李建昆身上,“这位大兄弟,您给评评理。”
“你在橡胶二厂是不是有关系?他们生产的自行车内胎真不错,想想法子呗。”
“可以做。”
此时时间尚早,节目还未开始,但酒桌已经坐满,酒客们交谈的话语交织在一起落入耳中:
黑脸汉子吃不下,知道梁家现在有钱,遂找梁叔合伙。
十亿人民九亿倒,还有一亿在寻找,只要历史的宏大叙事不发生改变,该来的总会来。李建昆对此不发表看法,他只知道,整个大环境,马上要变了。
羞于提钱的年代,将一去不返,在接下来最狂热的一段时期,“搞钱”会成为最时髦的字眼,人们除了搞钱,似乎已经不需要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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