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2章疯狂的抬会
石头矶镇的“前进电器厂”,过去的最高职位为厂长,李贵飞从王秉权手上接过来后,在厂长之上增设总经理一职,包括另一家农机修造厂。
他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双总经理。
现在,前进电器厂的总经理办公室里,面对急吼吼从城关赶回来的大儿子,李贵飞很不以为然。
“利息高点怎么了,印子钱高不高,不还是有人借?你啊,咸吃萝卜淡操心,你是没看到有些人差点钱,哭着求着让我帮他们入会。”
他说道,脸上自有一股骄傲。
想他半辈子没受人尊敬,后面情况有所好转,嗯,大抵上是从小儿子考上大学之后,可他心里明白,那完全是沾儿子的光。
原本还喜气洋洋的人们,脸上皆露出惊慌。
透过敞开的大门,彪子看到了这辈子最匪夷所思的景象:
“九千。”贵飞懒汉说。
熟悉李贵飞的人都知道,这懒汉有个最大的弱点,吃不了苦,这些年撒泼放赖要搞事业,也仅限于砸钱和动动脑子,身体的罪他是一点也不愿意遭。
李贵飞嚷嚷说:“我告诉你,你要真退出来,咱家没好日子过。以前入会费少,现在可不是谁都能参与的!”
而这人拿出来的钱,“工作人员”也不点,竟然码放在一起,用一根裁缝用的木尺子简单一量,遂说道:“一万五千块。”
彪子不再理会他,出门开始找钱,清溪甸的家里没有人,钱不可能放在那儿,肯定在这两家厂子里藏着。
不过这样一来,速度飞快,分分钟就能办好一个入会,或者是现有会员升级会费。
“雾草!”大雄瞬间红了眼。
贵飞懒汉感觉自己快噶了,连骂这个不孝子的力气都没,他想:无论如何,先搞定这头倔牛再说。
拖拉机找到一块空地停下,三人从后斗跳下来,彪子拽着李贵飞,往两层红砖楼门外的土坪上挤。
“现在入会费多少?”彪子顺着话问。
“一万一千六百块,还是最低的一档!”
彪子目瞪狗呆,在他们这种小县城里,一千块能抵普通工人两年的工资!
彪子皱了皱眉,心想难怪建昆说是祸害,这都拉帮结派了。
“主任,这事儿可以干啊!”大雄抓住彪子的胳膊说,他希望主任参与,顺便带着他,作为主任的心腹,他知道主任有钱,家里更有钱。
彪子挥手指向土坪,从左向右一划拉:“咱们这儿能有这么多万元户?”
红砖楼内的交易即刻停止,部分人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余下的人不再遵守秩序,蜂拥进大门。
“还我的钱,我交了五千本金!”
贵飞懒汉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能当上这个小会长,绝不仅仅是因为他有两家厂子。他的一个儿子是县里最大工厂的车间主任,另一个儿子是大学生,在外混得很好,清溪甸的人对其感恩戴德。这些声望全加持在他身上。
李贵飞在这儿比彪子想象中更有排面,带着他们还蹭到一顿饭。
“你连他都不知道,懂又不懂,瞎掺和个什么劲……”贵飞懒汉骂骂咧咧。
“看到没,不知道多少人想往过送钱,你还想把钱退出来,你问过那些经我手的会员们想退吗?”
金彪适时问:“李奇……李大会长呢?”
抬会这事儿让他十分受用,他甚至不为赚钱——虽说他也投了不少,现如今十里八乡逢人照面都得喊声“飞哥”,对他的敬重溢于言表,这和子女可没关系,是他自己的能耐。
贵飞懒汉认为以前只是时不待我,现在不同,时代变了,他要让所有人明白:老子就是老子,儿女再优秀,也是遗传了他的基因。
“逆子,你能找到钱,我跟伱姓!”
此地不像个村子,比刚才路过的小镇还热闹,入村的黄土路两旁行人如织。
因为他还带着十里八乡不少人赚到钱。
“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建昆说了,这事儿有问题,是祸害!”李建勋说。
李贵飞老神自在坐在五屉桌后面,摸出一根利群叼上。
大雄睁大眼睛:“一年能拿九千利息?!”
这个大会长也姓李,李姓是当地的大姓,名叫李奇峰。
彪子懒得和他逞口舌之争,打算按建昆说的办:“你经手的钱呢?”
贵飞懒汉哼一声:“他、懂個屁。”
“假如缴一万一千六,能拿到多少钱?”彪子问,道听途说过一些,肯定不及李贵飞这个内部人的信息靠谱。
“干你个头!”彪子脑瓜不算灵光,一时无法反驳李贵飞,看不出问题出自哪里,不过,比起李贵飞和他的组织,彪子更相信弟弟。
“咝!”
彪子:“……”
“没事,我们等。”
一辆手扶拖拉机的后斗里,贵飞懒汉坐在干燥的稻草上,怀里放着一筒桃酥饼,手上捧着一只灌满开水的玻璃杯,彪子二人一左一右夹着他。
“……你个臭小子,放开我!”
“你反了你!”贵飞懒汉拍桌而起。
“大雄,进来!看住他,没我发话,别让他出这个门儿!”
每每想到这里,贵飞懒汉像吃了人参果般浑身舒畅。
没过大多会儿,村子里突然鸡飞狗跳起来。
他嚷嚷着要找李奇峰,周围等着交钱入会的人不知道他什么来头,生怕他和李大会长有交情,不敢得罪。
贵飞懒汉冷汗涔涔,脚步虚浮,他忽地抓住大儿子:“别愣着了,快去拿钱,你们俩一起去,能拿出多少是多少!”
“李奇峰呢?”
“你个不孝子,到大会长那儿悠着点,小心他揍你!”喝了热水,吃过东西,贵飞懒汉恢复了些骂人的力气。
“快说,他去哪儿了!”
几名工作人员还想阻拦一下,瞬间被众人的拳脚给淹没,人们裹挟着一种神挡杀神的气势,涌进了那间存放现金的房间。
老子沾儿子光才有点脸面,像话吗?
再说,那小兔崽子,包括眼前这个,本身对自己这个老爹就缺乏尊重。
“谁是大会长?”彪子问。
到黄昏时分,李大会长还没露面,别说彪子,连工作人员和贵飞懒汉都意识到不太对劲。
彪子护住弱不禁风的贵飞懒汉,被人流逼着一退再退,他想,建昆诚不欺我!
事实上,未必没有人看出来这是一种击鼓传花的游戏,然而,所有人都不认为最后的输家会是自己,他们相信自己一定能够逃之夭夭,甚至是大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