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柳心阳完全搞不懂面前的老人到底是鸿远禅师的另一个人格。
还是鸿远禅师被夺舍了。
或者……鸿远禅师体内还有其他“人”
此事是想不明白的。、
她也来不及多想。
老人甫一开口,便是对她人品与实力的赞誉,这突如其来的褒奖,倒让柳心阳生出几分不安。
这一点柳心阳觉得自己高攀不上。
她确实协助李火元击杀了鸿远禅师,但主力依旧是李火元。
这都不算什么。
这老人三言两语,就开始大开杀戒。
那荒唐至极的理由,在雨声里显得格外刺耳:只因平民百姓亲口承认些许过错,便要被尽数绞杀。
偷鸡摸狗的小错,在他眼中竟与滔天罪孽无异,这分明不是惩戒,而是一场偏执的屠戮!
简直不讲道理!
而且,现在老人还盯上了道场内的其他修士。
此时栊山派掌门见势不妙,想要逃走,可老人来势太快,他根本遁逃不及。
“爹……”
小沫心口一痛,拔剑去救,拦挡在了掌门身前,可不等她出手,她的这位生父就将双掌拍到她的背上,迫使她双足不稳,不得不朝着老人攻来的方向跌去。
他想用女儿的生命,为他争取些逃命的时间。
一时间,小沫如坠地狱,只觉心血凝成石块,在她胸膛中寸寸开裂,她对亲情的最后一丝念想,在这一推之下荡然无存。
迫近的死亡甚至不给她时间去怨恨,她闭上眼眸,心若死灰。
但她没死。
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猛地一拽,抱入怀中,连带那一掌的威力也被这柔软的怀抱卸去。
小沫睁开眼,发现自己竟伏在柳心阳的胸口,她诚惶诚恐,转过头去,恰好又看到掌门被那老人追上,不得不施展鱼鹤真法反击。
老人看也不看他的武功,只是定罪:
“教子无方,卖女求荣,当杀。”
须臾间,这位在附近还算有些名气的栊山派掌门便被削去了头颅,脖颈切口平滑如镜,鱼与鹤还未成型,就被暴雨冲散。
“……”
小沫看着这幕,眸中再闪不起半点亮光,只低声呢喃:“多谢柳小姐救命之恩。”
柳心阳将她放下。
可小沫双脚才一落地,就抄起长剑,朝老人斩去。
她不是要为谁报仇,只是一心求死。
近日她连连受挫,心绪起落,此刻更如焦炭灰烬,如她毫无生趣的人生一样。
“不可!”
柳心阳还想去救,可小沫出手太过决绝,转眼已到了老人面前。
嗜血好杀的老人却只是弹开了她的剑,没有杀她。
小沫右手虎口震的发麻,便换了左手再斩过去,她的剑又被弹开,寸寸断裂。
“我在玄幽门自轻自贱,人尽可夫!你这魔头自称清官,可你连我都不杀,又算哪门子清官?!”小沫望着坠入泥中的大剑,癫狂哭泣。
“当今世道险恶,你这样的弱小女子又能担得起几分?我不治你的罪。”老人淡淡地说。
小沫坐在泥泞之间,双眸木然。
多年颠沛流转,辛劳耻辱在她心中流淌过去,本如死灰的心又阵阵悸动,令她痛哭不止。
她忽然明白,亲情名势皆是不可靠之物,上位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恩宠淡漠全在一念之间,她半点做不得主。
而她始终执迷不悟,爱慕虚荣,轻贱自身,待真正醒悟之时,早已恶果累累,铸成大错。
她双手捧面,心如刀绞。
柳心阳也大致明白小沫经历了什么。
她和小沫以前都身处玄幽门,可她们眼中的玄幽门却截然不同。
对柳心阳而言,玄幽门是她曾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