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陈默问这事有何寓意,但是安大嫂还是本能地出言提醒:
“陈大人,切不可信一家之言,这丫头是安老爷专门买给三妹的,她有可能是共犯!”
“哦?共犯吗?”
陈默摸着下巴,微笑着重复这句话,眼神颇有深意地看向了安大嫂。
后者打了一个冷颤,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连忙补充道:“大人,奴家出言不逊,还往大人勿怪!”
“那股香气,老身也闻到了。”
身处人群中的杨阿婆此时也站了出来,缓缓开口说道。
“香气……大人,奴家和丈夫住在一起,女人家的闺房,有点脂粉气息很正常的。”
馨儿立刻反驳:“大夫人,您平常用的脂粉可不是这个味儿!”
“你!你这死命的丫头,我换脂粉难不成还要通报你一声吗?”
“哼,胡搅蛮缠!”
一旁的陈默静静地看着两女争吵,心里不禁盘算着: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小丫鬟哪里都小,脾气倒是挺大,这脸可还肿着呢……
眼看事情有些不对,他挥挥手,示意两者停下来。
随后,他将馨儿叫到书桌旁,清了清嗓子,对众人指出道:“诸位,可曾发现这书桌上缺少了一物?”
全场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那书桌之上,除去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安大。
不过大多数人都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神色,没办法,单论身份,这在场的大伙基本都是庄稼汉。
更别提这年月,也没几个人上得起私学,对于书桌上什么该有什么不该有,自然也是没什么数的。
“笔墨纸砚都有……这也没少什么啊?”
倒是馨儿第一个发言,说完便仰起脸看向身旁的陈默,仿佛在寻求一个答案。
不是,你这丫头有点没分寸了嗷,问我问题连大人都不叫了是吧!咱俩很熟吗妹妹?
陈默强忍下心中的不平,虽说自己是个冒牌货色,但是这起码的尊重你得给我吧,你这样我很没有面子诶!
“咳咳……诸位请看,砚台上的墨痕还没有干透,这说明不久前有人曾在这里写过字,这个人必然就是安老爷了。”
众人点点头,他继续向下说着:“那么,这书桌上少的那东西就很显而易见了,正是安老爷生前写下的那一份书稿!”
“对呀,少了书稿!”
馨儿惊呼一声,恍然大悟。
“而那份书稿的内容,根据我的猜测,就是安大杀害父亲的动机!”
陈默锐利的目光迎上了安大嫂躲闪的眼神,后者此时额头冒出冷汗,不过还是继续说道:
“陈大人,这些都是您的猜想,什么书稿之类的,我们根本就没有看过啊!”
“大人,您可以搜查的,我们的房间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书稿……”
没有理会安大嫂的言语,陈默转身端起砚台送到馨儿手中:“闻闻。”
馨儿有些疑惑地接过余着残墨的砚台,放在鼻子底下闻了一闻,脸上立刻显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是的,就是这个味道!大少爷房间里的味道就是这个!”
陈默笑了起来,跟他料想的一样,他缓缓开口解释道:
“安老爷所用的墨里有着西凉来的一种香料,银兰花,俗称绕梁香。此种香料味道淡雅别致,具有静心凝神之效。最重要的是,此种香味停留时间长,且容易沾染到其他物品之上,故名绕梁之香。”
“这绕梁香虽是十分好闻,可是涂抹至皮肤上便会瘙痒难忍。因此,这种香料并不会出现在女士的脂粉当中。”
说到这里,安大嫂俯在地上的身躯忽然颤抖一下。
“另外,此香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烧灼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会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香气,这也是馨儿和杨阿婆站在房门外都能闻见的原因。”
如果是旁人,那这桩案子可能还有些麻烦,不过这具身体的原主正是从西凉来此的人,这种香料,他小时候便见过。
“而安大和妻子,因为一直待在那种环境之下,鼻子已经适应了这种香气,便没有发现这一疏漏。”
“安大嫂,你能这么干脆的让我们去搜查房间,想必是已经把书稿——烧掉了吧?”
陈默字字铿锵,每一句话都好像击中了安大嫂夫妻俩的心脏,跪倒在地面上的两人都低下头,一时哑然。
“这,这……大人,那要是贼人趁我二人熟睡,将书稿偷偷拿到草民房里……”
沉默片刻,安大嫂抬起头,声音颤抖,还想做一些争辩。
“安大嫂,你可别忘了,这火树银兰花香,可是具有较强的沾染性的……如果安大曾经将这份书稿放入衣袋内,那么就会留有这种特殊的香气。”
“昨夜到今日,这段时间,想必二位是没有时间清洗衣物的吧。”
陈默对于这种争辩好像并不意外,立刻就给予回击。
而这句话就好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得安大夫妇低头拱背,再也没有什么辩驳的空间。
再嘴硬?再嘴硬就当场扒开你的衣服闻一闻……嗯,听起来还有点小变态。
馨儿双手叉腰,气愤地鼓起嘴巴,看着趴在地上的两人:
“大少爷,大夫人,你们两个人谋害老爷也就算了,还把罪名嫁祸到小姐身上,真是好狠毒的心肠!”
对于这小丫头,陈默真是越来越佩服了,这一股子泼辣的劲头,你比你主子更适合当小姐。
想到安生,他不禁再次回头看去。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沉默的安生微微颔首,终于是开口说道:
“大哥,大嫂,我究竟是哪里惹得你们恨住了,竟是要先杀爹爹,再嫁祸于我?”
跪在地上的安大一言不发,身旁的安大嫂倒是有些着急地捅了捅他的脊背,不过安大并没有回应,这可给她气得不轻。
不过在短暂地大喘气之后,安大嫂还是接着补充说道:
“大,大人,我们阿大还有话要说,他昨晚……他昨晚在和老二喝酒呢,喝完酒就睡了,根本没有时间杀人的啊。”
“什么书稿啊之类的,都是贼人的诡计,我们是被冤枉的啊!”
听见安大嫂替安大补充了不在场证明,陈默的兴趣又再次被勾起,他瞥了一眼安二,心中默默念叨着。
终于到这一步了啊,安老二,你也该入场了。
原本就无力地倚在门框上的安二,一听安大嫂点出他的名字,额头上的冷汗就哗啦啦滚落了下来。
安老二身材矮小,细眯着的小眼睛和外突的门牙看着本就有些猥琐。再加上此时扭成八字的眉头和拉长的苦脸,看得陈默有些生理不适。
“大、大大大大……大人,小民,小民昨日晚上确……确实和大哥一起喝了酒。”
他一边说,眼睛一边向左边斜视,一不小心迎上了安大嫂的目光,双腿又是猛地一打颤。
“哦?什么时候的事?”
“回大人,是、是子时……”
“你和他们夫妻二人吗?”
“不、不是,昨日小民兄、兄弟二人一大早、天刚擦亮就出门去城内钱庄对账,半夜才回来……回、回来的时候大哥看嫂子已经睡了,就来小民的房间里喝了点酒。”
安二磕磕巴巴地发言结束,听得众人都有些难受。
有些跟安二比较熟的佃户在底下窃窃私语,讨论着安二的胆量真是小的可以,查个案都被吓成结巴了。
“也就是说,你和你大哥二人互作不在场证明?”
“大、大人,不、不什么证明?啥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