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少女点起香炉,绿色的绸衣上,一朵朵娇嫩的小黄花盛放着。
“这位小少爷,咱们是先上素菜呢,还是直接吃荤羹?”
少女笑盈盈地走上前来,头上的流苏金簪跟随着脚步微微摆动。
“何为素菜?何为荤羹?”
他朴素布衣下的心脏久违地颤动起来,不知是为了什么。
少女脸上飞过一抹红晕,身体贴上了他,一双玉手搭在他的胸前:
“小少爷是第一次来吧,这素菜呢,就是咱们先坐在这里,喝茶聊天,奴家给您弹弹琴、唱唱曲儿。”
“荤羹的话……那自然就是鱼水之欢,云雨之乐。”
“当然,要是小少爷想玩的不一样的,比如荤素搭配,那自然也是可以的……”
随着话题深入,少女的手在他身上不住地游走,涂抹着胭脂的红唇吐气如兰。
他看着怀中的少女,心头一紧,轻轻地将她身子扶正,注视着那双已经被这个大染缸浸透的眼睛,缓缓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少女显然对这种情况有些诧异,她不解地回道:
“奴家名为野菊,今年十六了。”
听见这个年纪,他眼皮一跳,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个从未见过的模糊身影。
“不……我是问你真名,不是老鸨给你取的名字,你真名叫什么?”
“奴家,奴家没有真名……”
“这样啊……”
他神情有些落寞,眉眼低垂。
看见男子这个反应,名为野菊的少女有些着急,她连忙扑上前去拉住他的手,楚楚可怜地乞求着:
“小少爷,不,老爷!您想叫奴婢什么就叫什么,求您不要换掉奴婢!”
面前少女断断续续的哭声让他有些恍惚,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开口说道:
“你别急,我并没有要换掉你的意思——你会唱曲吗?”
“会!会的!奴婢唱曲的功夫很好的,跟那花魁比也差不了多少。”
野菊擦了擦眼角的泪珠,仰起脸连连点头。
“《哀凤坡》,会吗?”
“会!这个曲子奴婢可熟了!”
他僵硬地笑了笑,看着面前的少女,指了指门外:
“能请你为我唱一曲吗?你站在门口唱,我有些东西需要准备。”
野菊有些害怕,双手抓住他的臂膀:“老爷,你不会是要赶我走吧?”
“没有没有,你站在外面唱给我听,唱完一曲,你再进来。”
“好……”
待到野菊款款而出,轻轻合上门扉,他才缓缓站起,抽出藏在怀里的麻绳。
“一世穷困,岁岁潦倒。”
听着门外响起的唱段,他长叹一口气,吟出一段词来。
“无依无靠,浮萍飘飘。”
他吟着词句,搬来一把圈椅,踩了上去。
“满腔心血何作为?付诸幽冥有来回。”
随后仰起头,用麻绳在房梁上打了个结。
“文章不是引玉砖,却把无常带路来……”
他踮起脚,把自己的头放进了那绳套中,又缠绕一圈。
伴随着凄美婉转的名曲,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面容青涩却眉眼沧桑的男人低头看向手中,缓缓呢喃道:
“娘,我来找你了……”
……
离开了两人的陈默站在街上,环视着四周的热闹景象,心中的热血逐渐涌动起来。
“这就是小说中的修仙世界吗?果然跟古代差不多啊,这楼阁,这装束,这车马……”
此时的他可谓无事一身轻,穿越的第一时间就陷入杀人大案,使他还没有好好地看过这个世界。
如今站在如此新奇且繁华的街道之上,自然是难掩心中的激动。
在短暂的纠结之后,陈默还是决定先去春花楼看一眼。
当然,是为了那个奇怪的男子,绝对不是因为那是什么风月场所,更不是因为陈默前世还是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纯情男大才去的哈。
咳咳,对的,就是这个原因。
他拍了拍自己米黄色的长袍,又正了正衣领,拔出插在腰间的折扇,迈步走向那人声鼎沸的四角楼阁。
越接近春花楼,陈默就越能感受到那种奇特的氛围,也使得他的内心砰砰狂跳。
我只是进去看一眼,它这里这么高大上,应该不会强制我消费的吧——要是实在有这种规定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他粗略地看过原主的记忆,虽然这个混蛋做的大部分事情都不太像话,但是情感方面倒是比较清白,这使得陈默不太好意思太过放肆。
正当心里打着小算盘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春花楼的门口,其中的喧哗和躁动声响,也透过正门传了出来。
顺着大门走入,便是一楼正厅,映入眼帘的便是间挂满了名牌的点名屋——唤作“花圃”,牌子有正有反,上面都是各种花朵的名字,用以指代楼内的姑娘们。
正面亮出名字的牌子,便是还未被客人“采摘”走的姑娘,而背过去的牌子,便是目前正忙于工作着的姑娘。
当然,这名牌上还有些玄机,就比如侧边用显眼的红色朱砂标注出的栏位。
那里面的名牌数量,要比隔壁主要部分的少很多。并且,虽然名牌主体材质相同,但在其上,都罩着一层薄纱。
这些名牌的主人们,身价可是高了,她们被称为“雏花”,都是些年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其中的每一位,还未曾接过客。
当然,如果有朝一日,代表她们的名牌首次被翻开,上面的薄纱就会被撤去,并转而挂在隔壁的栏位,成为那大多数的其中之一。
点名屋内,坐着一个脸上堪比抹了三层墙灰的富态老鸨,肥硕的指头翻出兰花,悠悠地摇着团扇,眯起眼睛四下瞧着。
花圃之后,便是类似于传统酒楼的布局,为了保证些许的私密性,酒桌的设置排布比较松散,边上大多围坐着一对对男女,皆是搂抱在一起,好不亲热。
不过,这只是一半的布局,另一半却是被一整块巨大的屏风遮挡起来,显得有些奇怪。
虽然看不见,但仍能听见对侧传来的歌舞唱词,还有推杯换盏靡靡之音。
就在认真审视布局之时,侧边立着的一块木牌吸引了他的注意。
“喜报……南宫二公子……探花……”
“这位公子,是喝茶听曲,还是上楼内雅间一叙呢?”
陈默正低头阅读着那木牌上的公告,忽然,悦耳的女声从背后响起。
待他转头看去,一位身穿粉紫色通身长裙、外披轻薄纱衣的脂粉伊人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见到前人回头,她双手抱在腹前,款款欠身一礼。
“春花楼二等玉女月季,见过公子。”
本就上好的容貌,搭配上精致的妆容,还有那看似不经意间放低的身段,使得这一位月季姑娘更加惹人怜爱。
陈默回身,点头致意:“月季姑娘吗……”
可就在他正打算问些什么之时,身旁却窜出一个醉醺醺的乌衣老头,摇头晃脑地叫嚣着什么,还伸手向着月季抓去。
“月季,好久没看到你了……嗝,来!今天还得是你陪老子喝酒!”
啪——
清脆的击打声响起,竟然是陈默用自己的折扇打回了那醉酒老头的手。
吃痛的老头呲起黄牙,瞪着眼睛怒道:
“你这小厮,竟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陈默挑起一边的眉毛,冷笑着拍开折扇,漆黑深邃的“青天明探”四字亮了出来。
“我管你是谁,没看见我正和月季姑娘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