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陈雨晚智斗董大王 林暮沉火烧炼黑厂(1 / 1)

人间天色 临江仙仙仙 3463 字 2024-05-19

书接上回,二人赶到驿站,欲换乘马匹。得片刻空闲歇脚喝茶,林暮沉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张单子,递给陈雨晚。

“何物?”陈雨晚问着接过来打量,见是张委托单,只是有失规格,除了地点外都未写清。

林暮沉道:“我在柜台的册子里发现的,不知谁人夹的,偷拿了出来。”

陈雨晚微点头,道:“你的意思是?”

“上马。”林暮沉说着起身,二人出门乘上马匹,扬尘而去。

半路上,陈雨晚开口道:“还不说?”

林暮沉这才开口道:“就在这附近,不妨去看看。”

陈雨晚道:“怪不得你会选在这,如意算盘打得好啊!”

林暮沉亦笑道:“能省下中介钱,不去看看可惜了。”

陈雨晚笑骂道:“贼不走空,说的就是你。”

二人策马飞奔,直赶到那上面的地点。

此处只一户人家,二人栓马进院,一老叟迎出来,佝偻着身子,满面堆笑。

待林暮沉说明来意,他这才欲将二人迎进屋内。

陈雨晚觉这老叟不合眼缘,任林暮沉一人去,自己寻了块大石头打坐。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老头牵马套车,随后陈林二人便各自上马,押车上道。

行出些路,陈雨晚开口问:“什么呀?”

林暮沉答:“押运些东西,不知是何物。”

陈雨晚再问:“太平吗?”

林暮沉只答:“未见得。”

一路无话,不觉已入幽幽深林,二人观此地不善,果然忽得火光骤起,锣鼓震天,一伙山贼杀将出来,连人带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贼阵中让出三位,左一位手持亮银红缨枪威风八面,右一位拎着一对剔骨尖刀血迹斑斑。

中间走出一位大王,见他手提条大黑朴刀,站似半截铁塔,声如厚铜老钟,冲二人啸道:“想活命的,把货留下!”

这一声吼威震山林,吃人猛虎闻见了也得绕路行。

陈雨晚无动于衷,林暮沉堆笑与大王道:“诸位英雄,我二人是行路的客商,也懂些规矩,若早知诸位在此,我们便该早早敬献,此番坏了规矩实在过意不去。只是我等此时身上无些钱财,不妨待我等卖完回来,再如数孝敬列位,您看如何?”

山大王指着那货箱道:“不要钱,只要东西,留下便放你们走!”

陈雨晚上来一股急气,张口骂道:“说了不给,别废话,赶紧滚!”

山大王哪里忍得,回骂道:“你小子活腻歪了!爷爷宰了你!”

林暮沉见贼首被激怒,立马又恭维起来,说:“大王,您先别急,我这位兄弟脑子不灵,嘴笨,他也是一时心急,事到如今我也只得实话与您说了。我等也只是干活的奴才,东西若是丢了也是掉脑袋的罪过,没有办法。不如就让我这位兄弟与您比试比试,他一根筋,今天被您打死也是个归宿,他死了东西便归您,只求放我一条生路,我改名换姓远走高飞,今生也定不忘大王的恩情!”

大王哈哈大笑道:“你倒是讲义气,就依你!”

陈雨晚指着他身后道:“你那俩人偷袭,怎么办?”

山大王喝道:“说得什么话!我董大王行事从来光明磊落,绝不食言,放马来吧!”

众贼人围出场地,敲锣打鼓壮声威。

陈雨晚下马进来,两人对面而立,各摆好架势,周旋一番,只见那董大王率先摆刀砍来,陈雨晚并未躲闪,拔刀迎上,只听一声震响,两人兵刃相接,拼杀一处。

陈雨晚心想这力道比前几日子遇上的那个雪猿差远了,随即奋力震开,转身跟进一击旋斩,董大王喊一声:“来得好!”大刀向下一插,刀头入地,以柄抵住。

陈雨晚见斩击碰壁,便想收招,却见这贼人步下迅猛。紧上两步,双手攥紧刀柄,大喝一声,使尽浑身气力一记上捞。好贼人,你见他一击土崩石散,将大地破开,陈雨晚被轰飞至空中,命悬一线。

正当众贼人欢呼之时,突然来了变数,见这个陈雨晚,果不负夜羽之名,看他突然一个凌空翻身,一脚踏住虚空,显化黑鸟之貌振翅刺下,刀尖直取董大王首级。

贼人们慌得惊呼,眼看这刀就要刺中,董大王忙向外一搪,却碰了空,再看这夜羽连人带刀竟霎时间散成黑芒落羽。再出来时鬼影一闪,陈雨晚已凌空飞腾在董大王的后方,向下一记纵斩,正劈后心。

董大王发一声闷哼,身躯向前倾倒,众贼人惊呼不停,一时间嘈乱不堪,混乱中眼看就要失序,险些一拥而上将陈林二人拿下。

董大王喝道:“都给我退下!”

这一声将众贼镇住,再看他拄刀站起,咬牙道:“小子,还没完呢!”

此时他背后铠甲与护心镜已赫然两断,殷红的血汩汩渗出,却似乎并无大碍。

陈雨晚心中暗骂,同时将手中的刀又攥紧了些。

董大王一声怒吼,摆出架势欲一击必杀,只见他脚踏大地,猛跑数步,一跃而起,平地腾上两人多高,抡圆了将大刀砍来,此一招势大力沉,若是挨了恐一命休矣。

林暮沉暗道:“此招凶险至极,如此高的威能,寻常人想必难以逃出冲击。”

再看陈雨晚却并不躲避,只见他眼神猛然一厉,眉头紧压怒目,一颤身间化作八道鬼影,八影各有不同。

见八影招式各异,但此间皆起舞般扭转其身,再如索命般回击。

董大王眼看全力一击将要落空,再想收招为时已晚,不等稳住已被团团围住,再想脱身难于登天。八鬼绝生机,直攻八处要害。

“夜战八方。”林暮沉暗道,不觉间嘴角露了笑意。

众声惊叫过后,全场寂静。

再细看时,八把刀皆离董大王身前毫厘之距,他双目紧闭,自知命将休矣。

一片死寂,无人敢动,只见陈雨晚收了招,众影归一,现回本身,微微一笑,收刀而立,道一声“承让”,一时间威风凛凛,风流尽显。

董大王倒也英雄气魄,屈身拱手道:“谢过少侠不杀之恩,在下愿赌服输,二位请。”

随后他便欲率众回寨,临走时又道:“二位非凡间之物,私以为不该助纣为虐。”言罢扭头便走。

林暮沉忙将其叫住,问道:“何出此言?”

董大王转回身摇头叹气,无奈道:“你可知若将那东西送到,此地再无宁日!”

林暮沉道:“你继续说。”

董大王往后指道:“那山里有魔头的爪牙,开着家害人命的黑厂子,那东西便是他们要的。”

林暮沉点头道:“果然如此。”

陈雨晚上前两步对他质问道:“你早知道?”

林暮沉摇头,缓缓道:“我只觉察有尸气,未曾多问。”

陈雨晚乃叫道:“山大王,我问你,车里的是什么?”

董大王叹息道:“黑厂子要这东西去炼小鬼,做成佛像卖给村民,声称有求必应。确实有些邪乎,有几户应验了,大伙便都去求,可是……哎!”

陈雨晚追问道:“可是什么?”

董大王说到痛心疾首处猛然顿足,又发长叹道:“我派人查出,那东西是用邪法炼成,拿些死婴炼作吸人精气的小鬼,可使人性情大变,多少人家因此闹得鸡犬不宁,更有多少壮年突发恶疾暴病身亡!我等动他不得,只得在此拦些车马,只叹无力救民于水火!”

陈雨晚听罢,慢慢回过头盯着那个箱子,顿感毛骨悚然,怎么看怎么阴森。他缓步走到车边,看了一眼林暮沉,掏出随身细金捅开了锁,掀开箱盖,映入眼帘之物,纵使见过再大风浪,也难逃震撼当场。

箱盖揭开来,扑鼻而来便是一阵恶臭,只感黑雾蒙眼,半晌不见天。再及看时,那里面大大小小,零零落落无一不是婴孩儿的尸体,肿胀发紫,瘀血泛黑,四肢躯干扭曲,头各向拧着。又有多少不辨残肢。有面目的似笑似哭似狰狞,又有无头的,扯断的,拧作麻花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白骨突露。

只道是奈何桥前未及此,森罗殿下无甚状。哪堪一个惨字了得!

这些婴儿肯定不是哪方产房遗下的死婴,这般惨烈状生前必遭残忍虐杀。

林暮沉在一旁连连摇头,纵然他往日挖坟掘墓阅尸无数,还是没能逃得了心底一颤。

陈雨晚立在原地许久未动,林暮沉上前将箱盖盖好,又锁起来。对董大王拱手道:“我二人一定为民除害!剿杀这等孽畜!”

董大王立即回道:“二位若有此心,我愿倾全寨人马助一臂之力!我等皆同去!”

众人闻之摩拳擦掌,林暮沉忙道:“不劳烦各位,我这位兄弟的能耐诸位有目共睹。在下不才,也有些手段,若非长年同行,恐怕要伤及自家。况且大王尚有伤势在身,还请列位回山暂歇,静待佳音!”

董大王见他言之凿凿,不像夸口,乃道:“若是如此,我等替这一方百姓谢过二位,待事成归来时,我定将摆好酒宴款待!咱们一言为定!”

林暮沉道:“一言为定!告辞!”

“二位一定万般小心!”董大王言罢便班师回寨,这位本来也并非等闲之辈。大王名曰董振武,在江湖中素有豪杰之名,力大可抵数人,勇力了得。早年间在古阳军中任职,带领手下一众战士立下赫赫战功,后遭奸人歹毒中伤,险些落狱。在众同僚帮助下逃出城来,手下众弟兄一路追随至此,附近村落百姓闻讯相迎,可见其名声在外。董振武见此地父老乡亲如此爱戴,又伴有好山好水,随即在此占山为王,也算为众兄弟谋一个安居之所。平日里开垦些荒山废地,春种秋收帮百姓农忙,逢漏雨进村修房补屋,又护得村里不受盗贼与强人之害,可谓保一方平安。

再说这边陈雨晚失神许久,直到林暮沉过来拍他肩膀,才算是回过神来,陈雨晚恨得咬紧牙关,往自己腿上狠抓了一把。

二人快马加鞭,赶着车风风火火地奔向厂子。

半晌,林暮沉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此恶不除,枉为侠。”陈雨晚死死盯着前方。

林暮沉点头道:“好,今天我们就血祭婴灵!”

厂子昏暗的火光在黑暗中恍惚着,两人收拾情绪,下马等待验收。

迎面走来七八个厂工,为首之人晃晃悠悠,一身江湖气,看来是这厂子的头目。

厂头满脸堆笑,左右各一拱手说:“二位辛苦,进屋喝口茶吧?”说完便将二人往里请。

陈雨晚道:“不必了,验货吧!”

厂头见被一口回绝,僵着笑摸摸后脑勺,眼中晃过一丝奸邪,却也不好发作,只好再陪着笑道:“行,那就验验货吧!”

一招手,底下工人便过去两个,对着箱子查验起来。

与此同时,他又开始痞里痞气地说道:“大伙都不容易,程序该走都得走,这样下次也好继续合作,你们说是不?”

陈雨晚在一旁也不看他,撇着嘴往一旁望,只留林暮沉在那里应付着。

“头儿!这箱动过了!”检查锁的厂工一声大喊,厂头闻声忙赶去查看。

陈雨晚和林暮沉同时一惊,不约而同地摸向家伙事。

厂头看完货转回身,得意地拍起手来,顿时痞态尽显,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率众围逼过来道:“二位,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林暮沉镇定自若道:“什么怎么回事?”

“这箱子你们是不是开了!”厂头指着箱子,厉声呵斥。

四下厂工也纷纷围堵过来,一时气氛骤然紧张。林暮沉边思虑边道:“我们……”

“你爹我不光开箱子,还要开你瓢呢!”林暮沉才说出两个字,陈雨晚便破口大骂,拔刀就上。林暮沉无奈,只好跟着一起上。

厂头怒骂道:“好啊!给脸不要脸,兄弟们,拿下!”

只见陈雨晚冲进人群,先一记飞燕流转,左右两刀袭倒数人,之后一通暴砍横打,几下便闯到厂头身前,抬手便刺。

眼看刀将刺来,厂头双臂猛然往下一砸,烟尘暴起,再看其破碎的衣衫下赫然露出半臂铁甲。

“小子,别太嚣张!”厂头晃着臂膀说,“今天就让你尝尝铁臂是什么滋味儿!”

寸余厚的铁甲在月色下反着寒光,挥手直接砸了过来。

陈雨晚侧身才躲闪一击,眼看第二击便至,拿刀一顺,将力泄下。这一碰之下他感觉不对,遂趁其失衡之际,横刀猛砍铁臂。一砍之下刀锋嵌入其中,陈雨晚见状一笑,横起一脚把厂头狠狠踹了出去。

厂头踉跄几步,再回过头时面目已抽搐起来,恶狠狠地瞪着陈雨晚。

陈雨晚蔑视着他嘲笑道:“看什么!一个赝品装到自己都信了是吧?”

厂头此番更是气急败坏,抡起右臂冲回来,当头就砸。

陈雨晚左手摸进百宝袋,待厂头离得近了,正怒目圆睁之时。劈头盖脸朝其糊出一把草木灰,结结实实地给他拍了一脸。

厂头顿时感觉双眼灼烧般刺痛,没等抬手去捂,那边陈雨晚大撤一步,又猛然冲斩过去。厂头只觉前心一凉,鲜血喷涌而出。

陈雨晚甩下刀上鲜血,俯视着这个眼前这个穷途之贼。

他此时正奋力睁开迷失的双眼,在弥留之际,他只能模糊地看到眼前有一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以及那正闪着寒光的黑锋。

“鬼……”厂头想这样说,嘴动了动,却已发不出声音了。

陈雨晚转回身,似乎并未曾将血泊中之物视作人。此时林暮沉已经拧上刀头,舞起长柄钢刀,正和其余的厂工纠缠在一起。

原本在场的算上被陈雨晚弄倒的七八个,再加上之后赶来的,总共有了二三十人,皆被林暮沉拦了下来。

“你们的老大已经完了,不想死的就老实招供!”陈雨晚跳上高台,俯视众厂工道。

众人陷入沉默,开始交头接耳。不知何人撺掇道:“兄弟们,他们这是要断了咱们的活路啊!跟他们拼了!”

“拼了!”

“一起上!”

厂工们在一片喊杀声中涌了过来,却没等动手就全部倒在了林暮沉面前。

只见林暮沉手里捻诀,口中念咒,那些人便口吐白沫,眼向上翻。

“你…干了什么……”最近那个抬眼瞪着林暮沉,硬挤出这几个字。

林暮沉道:“你们也应该知道,做这种事,体内定会积攒尸毒。而我,恰好练过些对应之法。”

有人开始求饶,呼救道:“我家里还有老人孩子啊!放过我吧!”

“救命啊!疼死我了!”

……

恐惧在人群中蔓延,数十人在地上蠕动着、抽搐着,呕吐物、血液与排泄物,再加上厂里特有的尸臭,混杂出难以言喻的可怕气味。呻吟、惨叫、指甲抓挠地面直至破碎的声音,划拨血液的黏稠声音。

这一切对感知造成的冲击,让陈雨晚不由得弯下身去,犯起恶心。

林暮沉不为所动,笔直地站在众人前面,回过头去询问陈雨晚的意见。

“斩草除根,免了后患罢。”陈雨晚说着擦擦眼角咳出的泪。

林暮沉点点头,转回来面向众厂工说:“没人反对的话,就按这个来了。”

“等等!我不是坏人!我是过来打工的!”

“是啊!我们都上有老下有小啊!”

林暮沉捻着诀的手有些犹豫了,慢慢攥紧成了拳头,又放下了。

但只一刻又马上举起,道:“我给过你们机会。”

言罢,他复念其咒,那些腔子急速膨胀起来,突如其来的痛苦令众人承受不起,惨叫声此起彼伏,这场戏剧迎来新的高潮,伴随着有些滑稽的肿胀,场面一时混乱不已。

林暮沉抬起的右拳骤然缩紧,众人体内的尸毒聚爆开来,一泡泡鼓鼓囊囊的血水囊崩起了一片片血海烟花。

此一招尸毒震爆在人体内作用的时候竟是如此惨烈,陈雨晚看得胆战心惊。

下起一场血雨,一切声响都在皮囊爆破中平息了,站在其中的林暮沉点血未沾身。

这要归功于他常年游走于死地之间练就的护体功——御之衣。传闻可以让人穿梭于死人之间而安然无恙,看来确实名不虚传。

而没有这种功法的陈雨晚只好躲得远远的,生怕溅到一点血。

“真恶心啊。”陈雨晚说着不由得又干咳几下。

林暮沉不好意思地眯起眼睛笑笑,对他摊了摊手。

“快走吧!快走吧!找山大王蹭饭去。”陈雨晚说着拉过林暮沉就要走。

“你还吃得下去呀?”林暮沉不可思议地看着陈雨晚说,“你不是刚才都吐了?”

陈雨晚一本正经地讲起来:“吐归吐,吃归吃,这是两码事,先吃后吐等于白吃,先吐后吃就能吃得更多。”

林暮沉笑道:“哈哈哈,行行行,先等我一把火把这儿烧了。”

陈雨晚附议道:“对!烧得干干净净的!太恶心了!”

两人找来引火之物,将尸体连带厂房全点了起来,这火也许能保一方平安,或是数年,或是几日。

他们把箱子也投入火中,只能替孩子们祈祷着,来生投个好胎。

骑上马,背后是接天火光,两骑绝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