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文,两人返程,快马杀回老人居所。
见他们回来,老人笑着恭迎道:“二位回来啦,还顺利否?”
陈雨晚开口道:“顺利。”
老人点头道:“好,那请随我来吧。”说完他转回身进屋,刚迈出一步。陈雨晚在后头卯起十足的力气,抬腿就是一脚。正踹在后腰上,老头几近飞了出去,狠狠地扑撞在实木桌子上,给桌子都撞歪到一旁,上面摆的东西丁零当啷当掉了一地。
这下子足足要了这小老儿半条命,他艰难起身,本就佝偻的身形更加扭曲,转来盛怒嗔骂道:“小兔崽子!你干什么!”
陈雨晚冷笑道:“呵,干什么?我便是来取你贱命!”
那小老儿怒不可遏,嘶声吼道:“好啊!地狱无门自来投,我看你是没见过恶鬼!”言罢,这老儿使一招猛鬼派的生魂鬼术,眼看一团浓厚的鬼形烟气从老头身上升起,把整个房顶掀起开来,聚出形后呲起血口,张开巨爪狂暴地嘶吼啸叫。
这鬼的口与爪巨大无比,与躯干完全不成比例,分明是来自阴曹地府的厉鬼,在这恐怖威压之下,陈林二人也不由得心头一颤,双腿发软。
林暮沉小声嘀咕道:“挖了这些年的坟,今天可算见到活鬼了。”
陈雨晚义正言辞道:“你且住,待我斩杀恶鬼。”
“啊?”林暮沉没听懂,未及追问,陈雨晚已冲了出去。
见他拔刀冲锋,面对着挥来的巨大鬼爪左闪右躲,几步杀到老头身前,挥刀便斩。
林暮沉只觉眼前黑光一闪,再看时陈雨晚斩击已过,只剩下那老儿斜开一膛,黑血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血眼涣散,死尸倒地,鬼气也随之散去。
“哼,吃我的夜羽?诛邪斩!”陈雨晚说着高傲地将刀推回鞘中。
林暮沉拍手道:“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只是不知陈兄何时会了驱邪斩鬼之法?”
陈雨晚边拭血边道:“我哪里会的这法,不过是看这老头身板够呛,果然一刀便死了。”
林暮沉闻言笑着摇摇头,陈雨晚又道:“可惜是没钱拿了。”
林暮沉宽慰道:“无妨,一会吃饭时候,山大王聊高兴了肯定得给钱。”
陈雨晚笑道:“还是你有办法呀!哈哈!”
二人说着上马赶往山寨,开开心心蹭饭去了。
且说陈林二人来到山门前,便被看门兵丁迎上山去。
董大王在厂子火光冲天之时便吩咐手下备宴,待二人到来已准备妥当。
董大王与二大王、三大王早早在位坐好,加上他们一共五人入席。
在此间也无需拘束,满座虽俱是佣兵与山贼,却都是好汉,无可提防。
席间免不了讲起趣闻,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雨晚一时糊涂便讲起了自己不久前的经历。
夏末秋初明月夜,寒蝉子规对啼。
陈雨晚一人步入山林中空地,举起手中画片,四下环顾,确认是此地无疑。
片刻,一女子不知从何处跃下,笑意盈盈,步履婀娜,向眼前人走来,媚声开口道:“小帅哥,怎么都不找找人家?不想见我吗?”
此女眼中似有钩子勾动人心,环佩叮当听得人意乱神迷,阵阵芳香直催血气上涌。她一手搭在陈雨晚的肩上,抬眼瞧着,一颦一笑尽显妖媚。
陈雨晚顿感浑身触电一般,脸颊不由发烫,忙定了定心神,笑着答道:“我并非不解风情之人,只是姐姐如此天姿国色,我若是沉沦于此,拿不到佣金事小,误了大事我担待不起。”
那女人听罢又是嫣然一笑,似桃花千万朵,片刻后更是抬手去解衣扣,吓得陈雨晚瞪大双眼。随后她却是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塞在眼前人手中,郑重道:“此物于三日内送交雪岭门主手中,事关重大,务必亲手送交,若是失败了,相信后果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此话虽也是轻声轻语,却凌厉异常。
陈雨晚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脸上掠过一丝不安,马上掩以笑意,强作轻松答道:“放心吧姐姐!保证按时送到!”
那女人又掩面轻笑,笑似银铃,又似莺声,娇声说道:“好好好!下次记得再来找姐姐玩啊。”
陈雨晚听得是心神不宁,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一边含糊答应着,一边低头看看手中的锦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了句:“你不威胁我一下不能打开吗?”
那女人仍是满怀笑意地盯着他说:“没事的,你打不开。”
陈雨晚耸肩笑笑,把盒子收好,有些手足无措,只得说了句:“那…我先出发?”
她依旧笑意满满地说:“嗯,去吧!”
陈雨晚有些局促地将披风一甩,使一招夜羽流秘术,幻化为一只漆黑大鸦,直上青云,一支黑色羽毛飘然落地。
女子弯腰拾起,端详一番,转身离去。
再说陈雨晚,日夜兼程,于第三日傍晚终至塞北。
雪岭背靠夕阳,冰阳宫在绝壁上巍然耸立。他看着眼前的美景,虽见过名山大川无数,也甘愿于此沉醉一时。
坐于崖边横生古树,双脚悬于深渊之上。嚼下两粒行军丸,再饮一口暖身酒,一切妥当后便准备入见。
到了山门近前,一位守门人厉声呵斥道:“站住!不得靠近!”
送东西的活陈雨晚干得多了,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他只是赔笑道:“二位大哥,小弟我只是来送东西的,不妨通融通融,让我进去呗!”
没等他回答,边上那位接过话,语调故作浮夸地说:“现在可是特殊时期,想进去可没那么容易!”说着手上还做出捻钱的动作。
见事情有门,陈雨晚刚准备借一步说话,那个严厉的直接开口大骂道:“我呸!你还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出了事你担待得起吗!”
想受贿的那位虽说不乐意但也自知理亏,小声道:“哟!至于嘛你,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那严厉的守门人又对陈雨晚说:“你,东西可以留下,人不能进去。”
陈雨晚有些为难地说:“可是我一定要亲手……”
“那就对不起了,请回吧!”
陈雨晚自觉进门无望,只得退回。
日归西山,夜之羽再次升起。
趁着炊烟袅袅,夜色茫茫,一道黑色闪电直插冰雪深宫。
夜羽落于内院,立足未稳,刹然一棍贴耳抡来,他急忙侧倾躲避,再一翻,足尖点地腾跃而起,锐眼于空中索敌,拔刀直斩咽喉。
持棍之人号唤雪猿,力大无比,善棍法,一击可取人性命。
雪猿横棍以挡夜羽之刃,飞身之斩冲击迅猛,雪猿硬接却丝毫不吃力。兵刃相接数秒,夜羽冲力渐竭,身姿降下,双足沾地之时已落下风。重压之下将要不敌,忽侧身转刀以泄力,棍砸于地,雪猿失衡,趔趄向前。夜羽趁机后跳拉开距离,雪猿蓄力豪跃,以开山之势砸下。
夜羽身形不动,蓄势待发。
巨棍呼啸而来,夜羽见势不妙直接甩下数颗爆烟弹,一时间青烟四散,雪猿迷陷其中,夜羽化鸟振翅飞入殿中,栖于梁上。
内殿,一女子坐于屏风后。
“你们下去吧,本王要歇息了。”这声音清澈见底又冰冷刺骨。
两旁丫鬟告退,大门关闭的瞬间,一把利剑直插在夜羽所处梁下。
“来者是客,不妨速速现身,说明来意吧。”此番话语平静之中尚存杀机,温和背后满载寒意。
“这就是来自于北地领主的威压吗……这彻骨的寒意是怎么回事……”
陈雨晚如是想着,翻身下梁,落于正堂,言道:“在下受人之托,将此物送交于门主之手。”
“呈上来吧。”话音未落,屏风已开。见里面出来一人,一袭白衣肃穆庄严,拒人于千里。面纱后那双眼若极寒之涧,似穷冬烈风三秋不止。
陈雨晚不敢直视,连忙低头,双手托起锦盒呈上。
不及眨眼,雪岭门主便已瞬至近前,将锦盒轻扣在手中。冷艳如霜的面色突然一变,一丝惊诧后连忙转过身去,一番推演,锦盒骤然开启,见其中之物,沉默许久。
“在下先行告退。”陈雨晚不敢久扰,便自行退下,羽化后由天窗飞出。
良久,雪岭之主长出一叹,再回身时,堂下已空无一人。
“哎,什么盒呀?还打不开,这么神?”二大王往前凑着问。
“那俩小娘们儿听着都行啊,咱要捞一个那样的就好了!”三大王自言自语道。
“你净想点没有用的,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把业绩提上去,凭这点成绩年底怎么评选优秀山寨!哎呦……”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正在进行批评教育的董大王,被换伤药的小老弟给整疼了。
“行了行了,下去吧。”董大王自觉有些丢面子,也不好发作。
小老弟端着医药盘,灰溜溜地溜出去了。
一旁几人都在憋笑,董大王赶紧把话题转移走:“小陈兄弟,你给细说说那宝贝盒子,让我们开开眼。”
“啊,那盒啊,我给你画一个。”陈雨晚说着抓过一块饼,用筷子蘸着汤在饼上画了起来。
“这样的,再这样……不对,是这样……”
那三个人都看得云里雾里,林暮沉笑笑说:“得了得了,我来说说吧。”
“陈兄所说之物,我有幸经手过一次,那应该是由只产自北地高原之上的冰玉和寒山铜制成,材料极其稀有,坚固非常。内又有数十道秘传机关环环相扣,精巧无比,非习得秘法的北地贵族不可开启。”
“这么神?哎,你是干哪行的呀?挣得不少吧?”三大王问林暮沉。
林暮沉谦虚地回答:“我是干地下活的,赚点小钱,不足挂齿。”
三大王一脸天真若有所思地说:“噢…下地干活的啊,那是种地时候刨出来的?”
陈雨晚听了就笑喷了,董大王低头咳嗽几声,林暮沉也是哭笑不得。
二大王抢着说:“老三啊,你看点书吧!人家是考古的,是吧?”
说着抬头看向林暮沉。
“嗯嗯!差不多。”林暮沉笑着挠头。
“那陈兄弟呢?陈兄弟是发什么财的?”董大王回过来问,二三把手也跟着看过来。
陈雨晚挠头道:“我呀,卖卖手艺,接点零活。”
“我看你年纪轻轻,武功超凡啊!不知师从何门何派呀?”董大王说着往前凑了凑。
“我在云梦之里的天行门,学的是夜羽流。”陈雨晚说着突然严肃了起来,话音也庄重了许多。
“莫非是数年前覆灭的天行门?”
“正是……”
“这件事我只是有所耳闻,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年之事了,不提也罢。”
酒桌上陷入了沉默。
“哎对!不聊这些!来喝!”见气氛不对,三大王张罗着喝酒,“我跟你们说,我前几天见了个大娘们,那身材!那气质!……”
一片笑骂声中快活的空气回到了酒桌上,陈雨晚也笑着干了一杯酒。
酒杯落下时残留在嘴角的一抹悲伤没有逃过林暮沉的眼睛,他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看穿他的阴沉。
陈雨晚不知何时睡着了,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听说是被人架到客房里,二人收拾罢辞别三位大王,下山了。
回了小据点,收拾妥当,两人便开始聊着。
陈雨晚说:“你说这些歹人武力稀松平常,为何董大王不出兵剿灭呢?”
林暮沉答:“这其中的答案你应该已经想到了,那就是人心。”
陈雨晚闻言沉默,林暮沉继续说道:“那伙人用招摇撞骗的手段赢得百姓的追捧,被认定了是神仙活佛,董大王是聪明人,自然不想去触霉头。”
陈雨晚面无表情道:“不知好歹。”
“这又何尝不是弱小催生的愚妄呢,”林暮沉接着说,“不说这些了,我过一阵子又该开张了,临近下一个场子的日期了。”
“我就不去了,挺埋汰的,我还是干老本行去。”陈雨晚说。
林暮沉道:“虽说本事够用,可那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你可要想好。”
陈雨晚说:“总之还是去试试吧,我也想往上走一走。”
林暮沉微笑道:“不过要是干不下去了,可要记得回来啊。”
陈雨晚也笑道:“那是当然,冲你这的伙食我也得来。”
两人正说着,突然响起敲门声,同时还有一个陈雨晚十分耳熟的声音。
“陈雨晚在里面吗?”
“完了,找过来了!”陈雨晚猛起身,“我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他已蹿到窗边,迈起一条腿踩在窗台上,刚要往外翻,门就被踹开了,这一幕正被那人瞧见。
来的是个姑娘,也是一身夜行衣装。
“终于让我给逮到了!”她顺着袖口甩出一条钩绳,直缠在陈雨晚腰上,用力一拽就把他拽倒在地。
一声惨叫,陈雨晚被摔了个结结实实。
“过分了嗷,萧玉晴,”陈雨晚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说,“我可要还手了。”
萧玉晴也不当回事,嬉皮笑脸地走过来,蹲在陈雨晚面前。
“好啊!你个陈小东西,怎么一走就没消息了?说好给我带礼物呢?不光没礼物,人都没了!现在还要打我,好你个狗东西……”
她戳着陈雨晚的脑壳,刚上手要打,突然陈雨晚在一堆黑色羽毛中消失不见,再抬头一看他正蹲在柜子之上。
萧玉晴还要再甩一钩,陈雨晚急忙喊:“等会!”
陈雨晚从柜子上跳下来,摆出暂停的手势,说:“给个解释的机会。”
“好家伙,连死羽渡都使出来了。”全程看笑话的林暮沉心说。
“礼物其实本来是有的,只不过被我半路上弄丢了……”陈雨晚低着头沉声说着,作检讨状。
然后他继续说:“然后…我突然又接了个活,回来一看过了好久了,就没好意思去找你……”
“真的?”萧玉晴手叉腰,歪着头问。
“嗯……”
“原谅你啦!”萧玉晴突然眯眼笑了起来。
陈雨晚不可思议道:“啊?这就原谅了?”
萧玉晴过来打了陈雨晚一下说:“不然呢?等你哄我?这辈子我都不指望了!”
“嘿嘿……”见危机过去,陈雨晚如释重负地挠挠后脑勺。
萧玉晴用力拍了下陈雨晚的肚子,说:“傻笑个屁呀!快请我吃饭,饿死了!”
“唉……”陈雨晚在一旁偷偷叹气。
林暮沉笑道:“饭菜都准备好了,一会就开吃。”
萧玉晴十分开心,说:“嘻嘻,谢谢小林哥!”
“来,坐吧。”林暮沉说着拉出一把椅子来,将萧玉晴让了过去。
萧玉晴对林暮沉报以微笑,随后又对陈雨晚叫道:“你好好跟人家小林哥学学!不然哪个女孩能喜欢你呀!”
“我看萧姑娘就不错,不如你们两个过日子得了。”林暮沉在一旁打趣道。
萧玉晴指着陈雨晚道:“切,你看他哪像个过日子的样子!”
陈雨晚无奈道:“唉……我哪有工夫管这些儿女私情,我年纪轻轻,当然要以建功立业为重。而且我这么年轻,也不能早早在一棵树上吊死吧。”
萧玉晴听了忍不住又打陈雨晚,叫道:“什么叫吊死啊!说得这么难听!”
“别打了,别打了!”陈雨晚抬起胳膊挡着,问道,“你还有别的事没?”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不过说起来,还真有件事。”
一说到求办事,萧玉晴就变得乖了起来,陈雨晚暂时松一口气,毕竟在他看来干活比哄姑娘简单。
想到这里,陈雨晚终于放松下来,问道:“什么事?”
且不知萧玉晴前来所求何事,我们下回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