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横刀向李文渊,尽管没有抽刀,却将一截刀锋向外,逼近他的眼球。
劲风割裂脸庞的剧痛感,仿佛要撕裂人的肌肤。
这种压迫感,对于普通人是致命的。
若李文渊还是那文弱书生,此刻怕是已经吓尿。
他自然明白林天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此人看似莽撞,其实不然。
不管之前的接话,还是现在的武力压迫,都是为了掩饰和达成他的目的。
所以,这个兵权的掌控,李文渊本来不打算管的,现在却不得不管了。
毕竟,他是不想看到鱼米乡,再次混乱不堪的。
李文渊阴沉着脸,缓缓站了起来,无视刀锋贴脸,低沉呵斥,“林将军的刀,是打算见血吗?”
此番强势的姿态,逼得林天连退几步,双方在气势上,短暂完成了交换。
林天微眯着眼睛,思索片刻,依然举刀呵斥李文渊。
“哼,是又如何?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在本县,到底什么身份,敢在此聒噪?”
“鄙人乃是鱼米乡的童生,李文渊。如何,林将军若是要见血,还等什么呢?不会只是虚张声势吧?”
李文渊不卑不亢的态度,激得林生一振刀鞘,横刀就要抽出。
“区区一个童生,是要学那腐儒舍身成仁吗?行,那本将成全你这迂腐的蠢材!”
嗡!
就在林生打算出刀挥砍之际,一阵沉闷的拐杖,猛戳地面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看到谢祖义,神情肃然,目光精悍,望向屋内众人。
“老师……老师您来啦!”
率先激动跳起来的,乃是本县县令,王德发。
他表情格外的谄媚,亲自上去,扶着谢祖义,中途刚好穿过刀锋所向,不经意的分开了李文渊和林天。
“不敢,您现在是一县之长,背靠高枝,老朽当不得您的老师啊!”
王德发的热脸凑上冷屁股,谢祖义甚至没有看他这位曾经的得意门生,自顾自走进房间。
“老师上座,老师上座。”
此时的王德发,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羞愤,反而更加殷勤搀扶谢祖义,将他送到首座。
而谢祖义走到林天面前时,还刻意望着他几个呼吸,脸上显露出一丝轻蔑。
“林少江是你的父亲?”
“不错!家父林少江,乃是知州,统管东乌州全境!”
“哦,小林当年和我是同期,你叫我一声叔父,我还是担得起的。只是那年他好像并未和我一般,高中进士,如今竟然可以混到一州之长,其才智可见非凡,林将军若是能学到你父亲一半的本事,如今应该至少是个偏将!”
林天憋得有些压抑,作势甩刀发泄,接着收刀后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看到林天收刀,算是鸣金收兵了。
谢祖义却没有打算放过他,“怎么?林将军不是打算出刀见血吗?老朽乃是一介腐儒,还没见过当众杀人呢。”
“哼……区区一个童生,算什么东西?也配本将出刀?也不怕脏了我这口宝刀!”
林天没有直接面对谢祖义,反而是用恶毒的眼神,狠狠瞪向李文渊。
“我这学生,是给修文耽误了,好在如今修武有成,好像是什么……哦……先天武道宗师吧?对,他是一位宗师,难道也不配吗?或者说,今日见血之人,不是他,而是你,所以,你怕了?”
谢祖义的声音缓慢,格外有节奏,短短几句话,让他说的抑扬顿挫,气势节节攀升。
而林天的表情,陡然僵住,他就好像失去了对五官的掌控,忽然乱了,无法顺利恢复原状一般。
屋内的惶恐和压抑,也立刻降临。
林天等三人,神情都陷入了某种迷幻的状态,比哭还难看,那可能是一种夸奖。
他们全都转头看着李文渊,丝毫不敢相信。
“……宗师?他是先天武道宗师?”
林天握刀的手,不知道有没有发颤,但他刀,却在刀鞘之内,开始嗡嗡作响。
好半天的时间,再没有人说话。
若李文渊真是先天武道宗师,那他起码也是个偏将的实力,别说林天一个人了,十个他都不是对手。
“哦,既然不杀人,那我们还是谈转交兵权,攻打县城吧?王县令,我怎么听说,县城是您放弃督战逃命,才一夜之间被攻破的呢?难道你们现在攻城,也有让对方主将,弃城逃命的手段吗?”
谢祖义转头望向想堆笑示好李文渊的王德发,几句话又让他的表情更复杂了。
王德发的心里,不断呐喊着自己的名字,默不作声。
于是,谢祖义再次转头,看着林天,“又或者林将军神勇,可以一骑当千?”
“哼,本将没有此等本事!”林天嘴上不服,心里更是。
“哦,那本乡能击溃神武军,可全是靠我这位学生,李文渊宗师啊。若没有他,我们本地区区几百上千人的散兵游勇,不可能有强大的战斗力,一旦兵权转交给你指挥,李宗师肯定不会听命于你,而你又没有一骑当千的本事,到时候死伤无算事小,耽误朝廷大事,才是事大啊!”
谢祖义摇头晃脑,一副之乎者也的念白,严肃中带着些许童趣。
只是林天等人笑不出来。
憋了老半天,林天才猛地呵斥道,“这里面哪来的什么朝廷大事?转交兵权是我父亲的意思,一州之长,有权调配本地的任何武装力量。”
“所以,你们既没有朝廷的命令,也没有兵部文书,这可是战时非法夺取军权?这可是谋逆的大罪啊!”
谢祖义神色慌乱,看着林天,“林贤侄,这不是林知州的意思吧?你是想害他掉脑袋?害你全家几百人被午门抄斩吗?”
“……你……”
林天憋得双目通红,他左右观瞧,只看到比自己还蔫吧的王德发,以及那位白袍银铠的儒将,同样一言不发。
他闷哼一声,道,“此事自有兵部文书,只是手令未到,我等提前过来通知,早做准备罢了。”
“行,那就请林贤侄,林大将军,先拿到兵部文书再来,否则这上千士兵的军权,恕我等不敢直接转交啊!”
谢祖义拱拱手,态度忽然变得恭敬起来。
而谢弘毅也适时的笑了,“林将军,非我父亲絮叨,只是兹事体大,我等底层地方小吏,不得不以朝廷明令为重,不敢私自行事。所以,各位还是请回吧。”
“……哼,我们走!”
林天临走前,畏惧的瞟了一眼李文渊,又狠狠瞪了一眼谢祖义,杀意盎然。
王德发则是讪笑恭敬,慢慢离开,“老师保重,老师保重……”
三人离开后,谢弘毅却看着谢祖义,道,“劳烦父亲操心,是我无能啊!”
“哼,你比老夫还要迂腐,如今天下大乱,还和这些小人讲什么礼法,早点打发他们离开就是了!”
“夫子觉得,此间是否有蹊跷?并非简单的夺权?”李文渊适时的上前,恭敬的询问。
对于这位老师,李文渊的身体和记忆,都很恭敬,可见其人的确有让人敬佩的地方。
李文渊当然也表现得非常得体。
谢祖义一听此话,不由得欣慰的多看了李文渊几眼,接着不住的摇头。
“呵呵,我这痴儿没看出来,你倒是瞧出来了,如此聪慧之人,竟然修文无果,被迫学武,无法为朝廷建功啊。可叹这朝廷的科举,成了权贵给门生故吏,分享利益的工具,积弊如此,不思悔改,难怪前线一触即溃。真是……哎……你说的很对,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怕是……朝廷有变啊!”
“朝廷有变……父亲……您的意思是莫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