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雨停。
朝阳伸出暖手,抚醒清水县。
茶铺的茅草顶沿还挂着几滴露珠,晶莹剔透的水珠照映出铺里的些许昏暗。
不时有路过的县民在铺前停留,捏了捏荷包,最终决定入铺饮上一口茶,迎接比它还苦的一天。
“茶博士,来杯清茶。”
铺子里走进一位风尘仆仆的少年,倒是让人有些意外,当下爱喝茶的年轻人可不太多。
茶博士也是愣了愣,打量江浪半天,才叹了口气,道:“小爷请坐,茶马上来。”
江浪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能很好的观察到整个铺子。
剑与包袱刚一放下,江浪就瞧见有几个茶客有些没坐稳。
“我身上的阴气这么重了吗。”
江浪自嘲一番,装作无意低头沉思。
替鬼解怨,需要极其精准的杀掉导致鬼生怨的人。
江浪的系统在遇鬼时会给出一定的提示,但总是模棱两可的。
因此,需要进行一定信息探查。
此外,鬼有怨不代表鬼生前无错,杀人者有错。
是非难评,要经过多方打听,江浪确定不会乱杀无辜,才去斩坏人,解鬼怨。
人情难料且复杂,正是如此,江浪在三年内才只收到三只鬼。
茶铺酒楼这种地方,是最容易打听到本地消息的地方。
酒楼江浪去不起了,作为散修来说比较奢侈,茶铺的话,他倒是能饮上一两杯的。
“来了小爷,请慢用。”
江浪看向那竹杯清茶,指指一旁小碟里的蜜饯话梅:“我没要吃食,你上错了。”
茶博士连忙摇头,笑道:“小爷光顾咱家铺子,是咱的福气,送些吃食算什么,慢用慢用。”
说完,茶博士笑退。
江浪有些奇怪,若茶铺以容貌赠吃食,那或许以后都不用愁吃饭的问题了......
“人模狗样的东西,呸,跟那几条狗一样贼!”
隔了三桌的一位汉子,低头饮茶,同时细声暗骂了一句,听指向,就是江浪无疑。
此声细小,但江浪引气入体肉身比常人强,所以能够听到。
“疯啦!”坐在那汉子对面的一个老者表情瞬变,回头看看江浪,又转过去倾身拉住汉子的手。
“没点眼力见,这年轻娃气势不凡,定是修士,你惹得起?没见茶博士好生对待呢?”
汉子听后闷头将烫茶水吞了半杯,语气幽怨。
“是,修士了不起,那狗县令家里出了个修士儿子,不就开始作恶多端了吗,一点不怕被人告上去。”
老者再次回头看江浪,他见江浪专心饮茶吃食,貌似没在意这边,就回过去接汉子的话。
“在清水县二十三年了,也是头一次遇见这般恶的县令,听说有人要上朝廷告他的状,县令儿子便踩着飞剑日行千里将那人斩杀。”
汉子呸了一口,道:“狗县令的狗儿子,谁叫人家是什么玄真门的弟子来着,一回清水县带一堆比马匪还匪的弟子,吃喝玩乐欺男霸女。”
老者摇头道:“那批人把清水县当成他们的后花园咯,反正也没人告的上去,人家修士多呢。”
“哼,县令这一脉,迟早给他自己玩完。”旁边一桌一位青年突然开口。
老者一惊,细声道:“说这些事小声点,被外面巡检司的狗腿捕快听到了不要你的命。”
青年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马阳山就在清水县旁边,山上有吃人传闻晓得吧?”
汉子老者齐点头。
“别以为我要说朝廷下发的请仙钱,被县令吞了,然后叫他儿子随便找几个玄真门新弟子去随便查查,我要说的是......”青年卖了个关子。
“啥?”汉子问。
“这事,其实是县令整出来的。”青年答道。
那老者问:“你怎么知道,这跟县令又有什么关系?”
青年一副神气的样子,继续说:“莫约也是两月前,我有一友,爱逛窑子。那天他去咱县里最大的窑子‘春香楼’耍,正巧碰见县令玩大了,喝多了,吵着要包场。”
“然后呢?”有人问。
青年有些难过:“那县令整人,说好的包场,结果第二天派人一一上门收回该付的钱,然后我朋友气不过,不敢找县令但是敢找窑子的麻烦啊,于是他跑去春香楼要说法,你们猜怎么着?”
这番密谈已经不再密了,凑过来听的人多起来,纷纷催促青年说完。
青年咳了两声。
“钱没要回来,还被打了一顿。”
“吁......”
大家都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结果说的牛头不对马嘴。
“别急啊,还没说完。我那朋友因为爱逛窑子,所以注意到春香楼挂出的鸡牌数量少了一个,那地方都是压榨死姑娘的,怎么会随便让她们休息?结果自那开始,马阳山就开始有吃人传闻了,少的那个姑娘名牌,也没再重新挂上。”
“你们说巧不巧?两件事同一时间发生的。”
“巧个屁。”汉子喝下已经有点凉的茶,吐槽道:“春香楼和马阳山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乱讲。不过那狗县令确实该死阿,骗你们消费,又收回钱。”
“嗨呀,大差不差了,要不是县令仗着有个修士儿子无法无天,我会怕他?一刀就能解决的事罢了。”
身为普通民众的青年,丝毫不惧县令,把一切都怪在了那个修士儿子身上。
这时,一道身影来到他的桌前,老者与汉子一看,吓得埋头不语。
江浪轻声问向青年:“你刚刚说的,都是真话吗?”
青年刚才高谈,全然忘了后面还有个主在盯着,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这个气势不凡的年轻人应该是县令儿子玄真门里面的弟子,都一伙儿的!
“我我我......”青年急了,不知道怎么说。
“真或假,但说无妨。”江浪拍拍他的肩,想让他不那么紧张。
“真......真的。仙爷我错了!求仙爷饶我一命啊!”
青年就地想跪,但江浪扶起他,并未多说,只是转身离去。
留下铺内一堆懵逼的茶客。
“少见阿,清水县居然还有不是县令一脉的修士?”
“白害我们细声说半天。”
“以后小心点吧。”
铺前,茶博士吆喝着人来喝早茶,见江浪走过,他躬身迎送。
“小爷慢走。”
而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几枚斑驳的铜钱。
“小爷这是......”
“茶水钱。”
“我怎敢收小爷的钱?”茶博士似乎有什么阴影,连忙摆手退身,抵在一张陷有刀纹的桌子旁。
“收着,我不白喝。”江浪语气平静,走上去执意要付钱。
“这......”茶博士有些犹豫,最终是忐忑地接过了钱,清点一下后又说:“只是一杯清茶不用这么多。”
“剩下是蜜饯话梅的。”
“那是给小爷送的......”
“我不白吃。”
说罢,江浪整理包袱,拍了拍腰间残破旧剑,向街道走去。
茶博士观其背影,鼓起勇气上前问道:“仙师这是去?”
江浪回头。
“斩妖除魔。”